其实从旧约与新约中理解恩宠的意义，这一说法是有语病的。若我们真正了解恩宠的意义的话，整部圣经就是恩宠，因为圣经记载了救恩史，讲述了天主对人类无条件的爱，主动关心人，揭示了自己和对人的忠信、仁慈。一如启示，整部圣经就是启示，天主向人流露衪自己，启示和救恩是一体的两面，当天主向人显示衪自己时就是救恩，那里有救恩，那里就有恩宠。故此，从这一角度去看，整部圣经就是恩宠，一如温保禄神父所说的天主恩宠的福音。同时，当我们说从圣经中了解恩宠的意义时，我们需要小心，因为我们不可以不提这恩宠是以耶稣基督为中心。原来整部福音的内容就是天主的恩宠，没有了天主的恩宠，福音就不是福音，而福音就是耶稣基督，耶稣基督就是恩宠。因此，启示这字眼既是最基本的，同时亦可以在我们所经验到的不同事件中，或救恩事件中引伸成为恩宠。所以当我们说从旧约与新约中理解恩宠的意义，我们要小心，里面所说的只是一些主题，而不是说恩宠的全部。这个课程是尝试在圣经中找出一些主题或基础，而这些基础和主题就是影响日后神学反省的概念。

 

旧约中用了两个字眼去讲解恩宠，第一个是 hen。这个字温保禄神父译成宽仁，这个字原先在希伯来文是没有宗教意义的，宽仁是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是从一个主体的角度出发。但这个字眼慢慢加入了宗教性的幅度，特别是当圣经的作者用这个字眼在天主身上时，宽仁就不是一般希伯来文原本的意义，而是天主对其他人的一种态度，特别在圣咏中见到以民急切寻求天主时，天主愿意以这种态度去宽待他们，这是旧约理解恩宠的第一个意义。咏4：2，这节中怜悯我就是 hen 的意思，恳求上主对我的一种态度。咏6：3中的「怜恤我」，显示旧约圣经慢慢将 hen 的意思加入宗教性的幅度，即主体是天主，可参看咏25：16的「求你回顾、求你怜悯」和咏26：11，咏51：3-4。hen 这个字眼虽然是上主对人的请求的一种回应，这种怜恤和怜悯不是在于人的呼求，而是在于天主无条件的施恩宠于人。如果恩宠是取决于人的呼求，这就不是旧约所理解的恩宠，天主给予人的恩宠是白白的，人是没有办法偿还，这概念是很重要的。hen 有时亦用作天主对以民大方的施恩，也是建基在这基础上，如则33：19和户6：25-26中天主对人的祝福。

 

hen 原本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善意的态度，逐渐转化成天主对人的态度，因而 hen 这个字变成一个宗教性的字眼，并且只用在天主的态度上，这是从一个主体的角度去看。从受惠人的角度去看，由一个没有宗教意义的字变成一个宗教性的用字，指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蒙恩，慢慢将这个受惠者变成只是以民。这个人垂顾了我，我得到宠幸，「蒙恩、垂顾、宠幸」都是圣经中常见的字眼，以前这些字是没有宗教的幅度，撒上16：22中达味得到了我的欢心。撒上27：5的「假使我在你眼中获得宠幸」，这些对象都是君王与仆人之间的关系。由此可以看到，这个字眼从没有宗教意义。后来，这个字眼变成只用在天主对人的态度的一个宗教用字，创6：8中「唯有诺厄在上主眼中蒙受恩爱」，只用于上主的身上，不再是君王。出33：12中「你在我眼中得了宠」，是上主对梅瑟说的。

 

hen 这个字，可以说一个人从另外一些人身上得到怜恤，恩遇，可从主体或客体而言，两者都可用的。在中世纪的神学，主体和客体会分得很清楚，如果从主体而言，叫非受造的恩宠，因为这是天主对人主动的态度。受造的恩宠是指透过一些历史具体的事件，天主将衪的恩宠加诸某一个人身上，这是一个行动，在历中出现的。「我在上主眼中得了宠幸」，宠幸的行为，就是天主使我成为圣子的母亲，这是在历史中发生的事件。受造的恩宠，不是天主自身，而是发生在人身上，天主无条件的体恤、关心人而实施出来的行为。宽仁这字眼虽然有主和客受惠的关系，但主要是从非受造恩宠的角度而言，因为天主是主体，衪善待人，或者人受到恩待时，就是蒙受天主恩宠的时刻。两者只是从不同的角度去处理同一的问题，因为恩待、体恤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关系，可以从我的角度而言，我体恤了你，从你的角度而言天主怜悯了我。恩待，体恤虽然在圣经中没有很清楚的交待，但可以见到是强调一个不平等的关系，恩之所以为恩是人不应得，从这个人而言，我是没有本份得到这份恩宠的，但上主衪恩待了我，这是旧约对宽仁的理解。

 

恩宠亦可以解作一些美丽的事物，在圣经中一向都是不明显的，咏45：3的「你在世人中最为美丽」，「美丽」在原文亦是恩宠这个字，温保禄神父在他的书中解释，恩宠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善意的态度，好像与美丽拉不上关系，但两个人的相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善意的态度，本身就是一件美丽的事件。

 

旧约中第二个字眼去讲解恩宠是 Hesed，主要是指出天主与人的盟约上，天主的忠信和对人的爱。Hesed，上主的慈爱，可见于咏106：1、7、45。上主对人的慈爱不是一种责任、义务。当天主以慈爱对待人时，超出人的期待和想象之中，故此，人对天主的感激之情会由然而生。天主恩待人的态度，不单只是对以民，也施恩于其它的人类，hesed是有一个宇宙性和普世性的幅度，这在旧约中已很明显的表达出来。因此，天主愿意每一个人的得救，善待和施恩所有的人，并不是梵二教会开放的说法，其实在圣经中一向已有此基调。教会过往太着耶稣基督、教会，而忽略了天主恩宠的宇宙性，使到教会对恩宠的看法越来越狭窄。咏33：5；119：64中指出「上主你的慈爱弥漫大地」。上主的慈爱的普世性和宇宙性是历史的横切面，永恒性就是历史的纵切面，因此，上主的慈爱不但是弥漫大地，而且是恒古至今的，咏89：3；103：17；138：8都指出了这点。

 

上主施恩于以民而具体表现在盟约上的这个概念，是有一个慢慢演进和深化的过程，就是从救恩限于选民的观念慢慢演进到普世性观念。从这个角度去看时，hesed 就是天主整个的救恩行动，整个出谷的经验就是天主慈爱的表现（咏136）。耶肋米亚先知用另一个角度讲述天主的慈爱（耶9：23），指出天主的恩宠才是人值得夸耀的地方，而不是人自己，这是耶肋米亚先知的一些独特的看法（耶16：5；31：3；32：18）。耶肋米亚先知强调上主的具体行动是人值得夸耀和是人的恩宠所在之处。

 

若从一个历史的角度，或天主忠信于衪自己的盟约角度去看恩宠时，hesed 的另一个同义词是 emet －天主的忠信。正因为天主在衪盟约上忠信的态度，而促成了以民经验到上主对他们的慈爱，因此，这两个字是同义甚致互相去运用，可参看创24：27的「仁慈」和「忠信」，创32：11的「慈爱」和「忠信」。

 

在七十贤士的译本中，hesed 译为慈爱 mercy，hen 为恩宠 grace。如果以希伯来文的理解去看，在翻译的过程中，hesed 译得比 hen 好，因它较接近旧约恩宠的概念，而grace在希腊文中会易令人产生误解，因为它不能带出恩宠的无偿性和无条件性，以及施与受双方的不对称的地位。在旧约和新约很接近的时期，mercy 与 grace 的概念是相连的，如智3：9中，忠信、恩泽与仁慈是相连起来的。

 

简单来说，恩宠在旧约的理解是从态度和行为而言，态度和行为是一个互为因果的关系，以民是一个很历史性的民族，他们从经验中体验到天主对他们的眷顾，以民的恩宠观念是他们与天主的关系，天主在历史事件中恩待了他们。虽然这种态度和行为，有时是由人向天主发出呼求，但这份呼求不是决定上主对人的态度的因素，不然这就不能称为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