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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仁大学神学论集 第02号 |
当代传教神学 |
Catalino Arévalo 著 庄 德 亨 译 (本年3月27日至31日,SEDOS——由29个传教修会所成立的传教问题研究中心——在罗马举办一个传教神学研讨会。以下是出席该会的一位亚洲神学家,菲律宾耶稣会士Fr. C. Arévalo S. J. 的报告。) 举办这次研讨会的原因,是由于29个传教修会的总会长想替他们的传教士针对今日传教区两大神学问题寻求解答:一、为什么要传教(注)?二、传教与人类发展的关系? 第一个问题的产生,在于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对非基督宗教采取了一种比较开放的新态度。第二个有关人类发展的问题,因为教宗保禄六世的《民族发展》通谕而更形迫切。为此,这不是一个纯粹讨论理论性问题的研讨会,它的目的是试图替传教士寻求清楚和切实的答案。 会议是否成功 这问题前很难断定是或否。研讨会之始,出席从士即已感到无法获得简单的答案。如果能解答传教士的问题,会议便算成功,否则便是失败。 会议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由于真有实地经验的传教士出席的人数太少,以致过分注重欧洲神 (注)本文中,“传教”Mission一词,皆指狭隘的向非基督徒宣布福音而言。 学家心目中的传教神学问题。他们不明了传教区的实际情况,讨论问题时往往太理论化和抽象化。 会议的气氛 这次会议是乐观抑或悲观?保守抑或前进?我想不能冠以一个简单的形容词。研讨会一开始,就已清楚显出两种思想的主流。危机一为出发点,认为教会的信仰、和传统正面临严惩的危机,对当前教会内反传统的潮流深感忧虑,因此致力于挽救狂澜,维护传统。 另一派则高瞻远瞩,极度乐观。这些人深受德日进(Teilhaed de Chardin)思想的影响,对宇宙在救恩史中的远景,和一切宗教和基督宗教的关系,持一种开放的看法。一般而言,这是研讨会中占优势的思想主流。不过这种思想的条理似乎仍不够分明。 这两种思潮在会议中相互冲击的现象,大致上反映出当前传教神学的状况。 会议通过的宣言,采取了相当令人满意的折中立场,为大部分出席的神学家所接受,认为是这次研讨会所能获致的前进而又合理的适中结论。 对非基督宗教的不同立场 在讨论中出现两种不同的立场。其中一种,基本上反映出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的声明,对非基督徒分享天主恩宠的看法,比最近几个世纪天主教神学的传统态度要大方的多。这种立场肯定非基督宗教内的真理成分。这些真理成分的来源,可能经过多种途径,比如借自然启示、借与犹太信仰传统或基督信仰传统直接或简接的接触。这种论调与教会初期护教学家所说的“人灵皆有基督徒本质”极相吻合。通过这些真理成分,天主的恩宠能深入这些宗教,将之净化、提升,并此入福音的求援范畴内。为此,非基督宗教的信徒,假如忠诚地按照他们的信仰生活,也能得救。教会承认这是天主各种的工作,他的工作超越有形教会的界限。总而言之,这是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所肯定的比较传统的,然而也够开放的态度。 另外一种立场是以“宇宙的救援史”(cosmic salvation history)为根据点,从一个更宽大的角度去看非基督宗教的问题。持这观点的人愿意称非基督宗教——当作一种“制度”(system)而言——为救援的途径,和救援的方法;有人甚且认为它们是全然超性的制度。在这些人的宽远视野里,救援远超过犹太基督宗教(Judaeo-Christian)启示的界限。他们认为人类全部的历史,从某种意义说来,就是一种救援史,这是仁慈圣父创始的工程,因此,为大部分人类而言,就实实在在是救援的途径。事实上,无论过去、现在、或不久的将来,犹太基督宗教的信徒在历史上仅构成人类很小的一部分。我们该将人类的全部历史看作天主救援的普遍途径,不要将非基督宗教看作静止的、不前进的,而应视它们为在历史中不断发展的事实,天主就愿用它们为大部分人得救的方法。 当然,这一立场即刻引起基督教会的救援史在宇宙救援史里的独特性的问题。按照这种立场来说,基督教会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位呢?会议中一位神学家说,基督教会的任务便是服务(Diakonia)犹太基督宗教的启示可以说是为世界服务,给宇宙救援史指出方向;它是恩宠的核心,独具无比的一致性、合一性、和圆满性;它渗透全人类的救援史,给人类在宗教、文化、历史、文艺等各方面的努力指出清楚的目标,好能将人类的向往、愿望与道德融合为一体,引导人类迈向一种新的精神境界。为此,基督宗教仍保留其超越地位,然而它的存在完全是“为他”,它不断注入普通救恩史的广大川流,产生净化和澄清的作用。这种立论一方面维护基督宗教的独特性,另一方面却用更整体化、更历史性、和更全面的观点透视非基督宗教在救援的大工程中的地位。 虽然这种观点新近才受到注意,但也并非全然新颖,在教会初期像依列内(Irenaeus)等人早已提出。依我看来,如果基督徒继续不断与仍在演进中的非基督宗教和文化扩大会谈,近数十年内这种理论将极有发展。 传教与人类发展 这个问题不像非基督宗教问题那样引起争论,虽然讲座中也有意见分歧之处,但会议有关传教与发展的结论基本上为全体出席神学家所接受。 在此,我想提出非常重要的一点:虽然大家在文字上同意,但并非每个人的诠释都一致。举例来说,试读宣言中的这一段话:“从这角度看来,导致人的整体发展的工作是真正传布福音(evangelization)的途径。这种工作超越现世的界限,具体说来,它牵涉整个的人,要求人精神自由的基本抉择……这是承认基督为世界之主的有力的活见证,我们应当肯定这种工作实实在在是传布福音的工作,具有明显的宗教意义的行为”。持不同立场的人对这段文字的诠释自会有差别。有些人会视发展为一种“福音的前导”(pre-enangelization),唯有直接宣道和施行圣事才是真正的传扬福音。但另一些人却会在上述同样的一段文字中体察其更深远、更丰富的意义。 大体来说,我认为这段话意蕴深长,值得细心研究体会,在短短数语里暗藏着大量未经发掘的宝藏,有待我们去开发。不要忘记,“发展的神学”(theology of development)只在发展的初期,要等待它研究发挥到相当程度时,我们才能体会到它的新颖——就是说,它对我们这时代有特殊的新意义,虽然它仍是与传统一脉相连的。 在有关发展的宣言中,另有相当重要的一点,涉及教会和它的机构(如医院、诊所、学校等)在发展中的地位。教会应持的态度是服务而非“温情主义”(paternalism),这是基本和实际的原则。教会为促进社会发展,是否该成立特殊的教会机构,抑或将教会的工作并入由政府或民间团体所主持的幅度更大的计划中,而能给人类提供更大的服务?这一切都应当依上述原则来决定。 宣言中论及“俗化运动”(secularization)的一段,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非基督宗教由于缺乏历史性的观点,直到今天大致上仍然与实存的物质世界脱节,俗化运动带来历史性的远景和自由的精神,促使这些宗教认清人在自由和历史中努力的意义。 第二,由于集体化运动将信仰与文化加以区分,基督宗教虽然原是自西方输入,现在能洗脱西方文化的成分。这是积极和有益的一点。但另一方面,参加这次研究会的神学家对俗化运动消极的一面也深表关怀。哲学家黎柯(Paul Ricoeur)曾多次指出,社会的“理性化过程”(rationalization)在程序和方法上愈进步,“意义”会愈快消失。然而无论是在西方或发展中的国家,基督信仰与传教工作道德该灌输的就是意义。意义不该在发展过程中消失,否则便推动了配合传教与发展的原来目的。 一些意见 远道从亚洲和非洲来的少数神学家,多少想到讲座太注重观念的精确,与支委会在发展中国家里每天遭遇的实际问题脱节,老一辈的欧洲神学家更易犯这毛病。这不仅使人联想起世界基督教协会(WCC)去年在瑞典乌普撒拉(Uppsala)举行的第四届大会的宣言,指出现代的神学家应是一个“置身于问题中的人”(engaged man),他的职责不能只限于自书本中取得的知识,再将之传授给另一批读死书的人。许多人认为,今日教会的信仰与思潮,要求神学家“弄污他的双手”,亲身参与实地建设基督神国的工作。事实上教会的历史一直都证实这种精神的需要,在神学发展的重要时期,神学界的领导人物常是献身于牧灵工作的“教会之士”(men of the Church)。圣奥斯定是最好的例子。连中世纪的士林学派大师也不是终日埋头于卷籍中;例如圣多玛斯就常出入于宫庭,来往于大街小巷,执教于大学,并非关在修院中闭门造车。今日的情形也是一样,传教学家应当对传教区工作有亲身经验。 固然,这并非将献身于研究的神学家一笔抹杀,他们在历史和神学方面的工作仍有其价值。但是他们不会成为传教神学的领导人物,有创造性的重要工作定将出自于传教事业的人,他们融会贯通了学者专家的资料和综合结论,再在传教生活和行动中实地考证研究。 结 论 现在将这次研讨会的主要结论分述于下: 一、为什么要传教? 传教士一向深信给非基督徒传教的迫切需要,但是今日这种信心已受到考验。在许多地区,人口不断增加,而归化受洗者却与日俱减,在时甚至已完全绝迹。同时,一种新思想正在兴起,它的趋势是承认为通往耶稣基督的救援道路上,非基督宗教有积极的地位。 果真如此,一连串的问题便随之产生:我们是否仍该不惜一切努力归化非基督徒?帮助他们在自己的宗教内成长和前进,不是更好吗?皈依基督信仰岂非等于要他们传统文化,使他们的生命失去重心?总之,今日传教事业的真正动机是什么? 甲、非基督宗教与耶稣基督内的救援 首先我们该牢记一些真理: 1 天主圣神在每个人心中和每个民族中工作。但是由于非基督宗教人欲寻求人生意义,而凭其宗教本能创始的。从这方面来说,不可能是救援的途径,因为救援的唯一途径源自天父的主动。他遣发了他的圣子来世,人要得救,便该借信仰认识基督,并以爱来接受他。 2 不过非基督宗教的确包含一些真正的价值,因此也成为导往福音的路,纵然它们也混杂了一些错误和歧异的成分。经过恩宠的净化与提升,这些真理的成分能成为非基督徒接受救援的信仰与爱德的准备。另一方面,我们并不否认在这些宗教的信仰和礼仪中,能找出许多超性的成分——不论它们的来源是怎样。 3 宣读福音的工作非但不因非基督宗教的存在而成为多余,反而因之更形重要。说非基督宗教是福音的前导,意思就是说它们的存在指基督,亦即是说唯有福音才能满全球它们存在的意义。如果这些宗教蕴含超性的成分,便该追溯这些成分的来源,再将之引至圆满点——就是活在教会内的降生的天主圣言。 乙、究竟为什么要传教 从这角度看来,传教事业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1如果天主的恩宠是助人归向基督,传教的目的便是导引人向这目标前进,直到他们对基督的奥迹有完全的认识。 2传教使人认清真实的人性、人生的目的和真谛、以及达到合一与和平——当今人类的两大基本愿望——的有效方法。 3基督曾训令教会往普世传报他复活的喜讯和发扬福音的精神,其目的不外是使基督神国逐渐统御一切。传教士为天主的光荣辛劳,邀请万民归依基督,成为他的门徒,这样教会才会显出它的大公性,为天主的王国在来世的「新天新地」铺路。 丙、传教方法 在态度方法和具体行动方面,有几点应当注意: 1传教士绝不是从零点做起,通过会谈,他们会发现蕴藏在非基督宗教内的真价值,而设法加以净化、提升,并将基督的福音注入其中。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这样,基督才不会被非基督徒视为「外人」,却显出来他就是他们一直在追求的那一位。「现在,我就将你们敬拜而不认识的这位,传告给你们。」(宗:十七23) 2欲有真诚的会谈并得到美满的效果,必须严守下列条件: 1)传教士该全心全灵深入他们工作地区的非基督民族的文化上样才能实在藉体验来了解他们的心灵,自他们的宗教经验和可感性(sensibility)的深处认识他们的特性。 2)传教士的存在和经历,该反映出基督降生、死亡与复活的奥迹。 3)个别的归化应当置于全体民族的归化和全人类的救援之远景中。 二、传教与发展 有真正传教精神的传教士常致力于人类的成长和发展。如果范围仅限于堂区或教区,是不会引起什么问题的。但是今日发展的组织正演变成非常复杂的问题,牵涉到整个国家,国际关系,甚至全世界。发展实际上已成为专家的工作,一般传教士不禁感到迷茫,看不出他们在发展中扮演的角色。 藉“传教与发展”的神学的协助,他们应当一方面忠心履行传布福音的圣召,同时在发展的新体制内致力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然而,他们往往感到教会的传教事业被人工技术的大机器吞没了,并未能成为发展的灵魂和原动力。 面对当前神学家的纷歧意见,传教士深感困惑彷徨。如果有些神学家坚持宣讲天主圣言与施行圣事的基本重要性和不可或缺性,那些由于具体环境要求献身于发展工作的传教士便觉得良心忐忑不安。如果另一些神学家强调发展的首要地位,则那些专心从事传统式使徒工作的传教士便不仅对自身的工作价值发生疑问。 今日传教士面临的主要难题,按参加这次研讨会的神学家的看法,可归纳如下。 甲、传布福音与发展的关系 这里所谓“发展”是指“民族发展”通谕中所讲的:“我们要讨论的是整体的发展,就是人的全面发展和全人类的发展。”实际上这是由福音的新训令引伸出来的:“有如基督爱了你们,你们也该彼此相爱。”根据这种精神说来,助人整体发展实在是真正的传布福音的方法。这种工作与整个的 人有关,要求人精神自由的基本抉择,它的价值也就超越现世,指向永恒。 由于这工作牵涉到人的本身,发展不能仅视为客观事物,而还是基督统御世界的有力的活见证。这种见证理应视为真实的传布福音的工作,及具有明显的宗教意义的行为。另一方面,这种作证只是传布福音的方法之一,我们仍需要宣讲救援的真理之言,以向世人昭示天主召叫人的奥秘,和答复今日人类的问题和渴望。 因此,这两种传布福音的方法实在是二而一,必须相辅相成。后一种方法,即宣讲圣言与施行圣事,使人明了发展的深奥意义,并给与发展带来一种超越人性的动力。就是基督徒是基督临在世界上的有形媒介而言,他们在发展方面的贡献,是不可被取代的。因为接受和忠心听从圣言,赋给人一种新精神,使人对开拓人类前程的责任有一种新的自觉和认识。 如果有人接受环境的限制不能直接宣讲福音,但本着传教精神从事发展的工作,仍有真正的传教意义;这种工作有助于天主的世间神国的全面扩展。然而传教士应当自始即怀着这种传教意识去从事发展的事业,并且视之为福音的有力的活的见证,因为是耶稣道德这样身教力行。 乙、教会一为救援机构的角色 教会对发展的一切贡献全该秉承服务而非温情主义的精神。“我来不是为服待人,而非为受人服待。” 教会是否要建立维持自己的机构,抑或加入非教会的组织中工作,应由上述原则决定。 总之,在这方面,教会扮演的角色是教育性的,目的是以基督的爱煦育滋养人群。 丙、西方的俗化运动是否应在传教区推行 亚非人士感到西方的俗化运动已开始呈现种种病症,另一方面,非基督徒正加紧努力,要将物质文明配合他们的宗教精神。不过,我们尽可希望这些在发展中的国家和民族,凭他们的固有民族性和天赋,会撷取精华,避免西方已经历过的俗化运动的极端。 在此,我们该牢记“俗化运动”与“世俗主义”(secularism)的区别。 俗化运动的正确意义是承认世间事物应有的独立自主性,而又不失人类活动指向基督救援的方向。 (本文采自‘Teaching All Nations’季刊,马尼拉,1969年7月份,247-258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