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奉箴

    民国五十六年四月，笔者在日本东京大学图书馆，收集有关利玛窦地图的史料时，借到明、天启丙寅（一六二六），闽中钦一堂重刻、艾儒略着的「西学几」，和明、天启四年（一六二四）闽中钦一堂续板，王泰隐著的「天学十诫解略」两本书。这两本书的文字阖杨明健，简练典雅，为介绍欧洲大学所授各科课程，并诠释十诫经文很是得体。这两本书的原本，在国内很是罕见，谨将所见了志之如左：

一、西学凡

「西学凡」这本书，是欧洲大学所授各科课程的纲要：课程共分六科，即文科，理科，医科，法种，教科，道科。这本书初刻于杭州，时为天启三年癸亥（一六二三）。天启丙寅（一六二六）闽中钦一堂重刻。初刻版有郑圃居士，杨廷筠序，东海许胥臣引；书末有进贤熊士族的跋文一篇。这部书收入天学初函，和四库全书子部里。四库全书的提要，对本书误解很多，特别对于景教的叙述更是错误百出。「西学凡」一开始「大西艾儒略答述」道：

『极西诺国，总名欧逻巴者，隔于中华九万里。文字语言，经传各集，自有本国圣贤所纪，其科目考取，虽国各有法，小异大同，要之尽于六料：一为文料，谓之勒铎理加；一谓理科，谓之斐录所费亚；一为医科，谓之默第济纳；一为法料，谓之勒义斯．一为教科，谓

149

之加诺搦斯；一为道科，谓之陡禄日亚，惟武不另设科，小者取之材官智勇，大者取之世胄贤豪』。

    西学凡的四库全书评语，杨廷筠的序文，和许胥臣的一篇「西学凡」引言，徐宗泽神父在「明清间耶稣会士译著提要」中已经采录，但是何乔远的「西学凡序」，和进贤熊士旗的「跋」，却仍付阙如。现在我们就依据东京大学的「艾思及先生著，钦一堂藏板、西学凡」一书、把这两篇「序」文和「跋」语钞录在这里。首先是「西学凡序」：

『欧逻巴去中国九万里，自佛法入中国，溯天地之初，几何年矣：既入中国以后，又不知几何矣：并不闻欧逻巴者。我国朝自成祖遣使通西南诸国，使者遍行海上，亦不闻有欧逻巴者，艾思及先生重译而至，学吾中国之言语，通其文辞，其衣冠格度，恍若与吾中国庄士大儒，同一修整，无一毫越礼义。其学则以敬天为宗，深闻佛氏，谓已不尊天，而自居于帝释，自登于 率。置其入中国也，历海以三岁，所其来也，堇堇居一室快然独身而已。其所以来，为证学而已，出所为西学几编，命于序之，要如吾中国天子之学府，州县之学，其教人之为之也。要如吾中国始求之六艺，会通于性命，而归重于尊天，益进益深，愈精愈微，所谓：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此理同也。西方先辈入吾中国者万历中有利公玛窦，今则先生。余于京师，又得接龙公华民焉。余方奔走辇毂风座下，未能深究龙公学。今在山中则朝夕艾先生矣。先生习中国之学有年数，至于西学凡

150

之文字，闿畅明健，可以当吾中国同文之盛，而圣学大明，盈天地间，无之非是度中国同文之盛，而圣学大明，盈天地间，无之非是焉。先生又为余言，我欧逻巴，人人敬学，民大和会，其国主相传久非一世，而又有教化主，这国在主上，专壹以善诱人。国主为君，教化主为师。国主传子，教化主传贤。用是上下辑睦，祸乱不生，美矣哉：此无胥大廷之世也。曩吾中国有庄周者，主诙诞矣。若闻此世此景，当能益闻而大之，以见其奇，惜夫庄周不得而见，而幸见于余也。

天启丙寅六月望日、镜山逸叟何乔远序并书』。

进贤熊士旅所题的「跋」文说：

『夫易冒天下之道，开物成务耳。舜大智明于庶物，古人欲明明德于天下，道致知格物，参是而观物也者，谈几落声色臭味，受名受数，实有凭依在。岂如晚近，高谈性命，尘芥六合，或认格物为致吾心之知，于事物当然之，则或谓戏破天地间，只是此一物。逐漫言格物也耶？善乎紫阳氏曰，人心之灵，莫不有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格凡天下之物，驯致吾心乞全体，大用无不明，则格物大指可睹矣。西学先生问学，最上以服事上帝，诸所以然为超性之学；其次格物穷理，盖举宇宙内为有之形体性情，生生化化，更后先诸圣哲，悉心殚究，师传曹习，角材而试登制科，孚舆论始梓行于世。总之欲偕人人睹物理之至迹、至精至实，因以溯造物最初之所以然，不忘其自。非徒侈言传物洽闻云尔。余始获艾先生是篇，奚翅拱璧，亟欲涂说之，未 逮，若瑟生请付剑劂，实获我心，故敢浪跋数语，具双眼

151

者，傥就篇中某学，举一叩之西海先生，请卒业焉，则于开物，明物、格物之功，思过半矣。岂曰小补之哉！

                                                              进贤熊士旗题』

    西学凡末尾，艾儒略声称，如果天主赐与他十数年的光阴，他切望把西学凡中所讲各科课程译以华语，使中西文化获得交流。这也是艾子来华的目的之一。艾儒略说：

        『旅人九万里远来，愿将以前诸论与同志翻以华言。试假十数年之功，当可次第译出。更将英年美质之士，乘童心之未汨，即逐岁相因而习之，始之以不空疏之见，继加循序递进之功，洞彻本原，阐发自广，渐使东海西海群圣之学一脉融通。此真 圣明御宇，千载之 一时，梯航跋涉，抱此耿衷，而未知有当于刍采否也』

二、天学十诚解略

有关天主十诫的经文，除罗明坚神父的「祖传天主十诫」，高母羡神父的「十件律法」，明末见于典籍的，还有「西国王泰隐先生述」，「钦一堂绣板」，而由杨廷筠笔录润饰成章的「天学十诫解略」。这本书于天启四年一六二四）秋在闽出版，书中又名「天主十诫解略」，书未更题有

152

「天主十诫解略终 泰西王丰肃叙 闽中钦一堂梓」的字样。这本书的卷首，有「三朝元辅、五岳游人」「福清叶向高」的一篇「西学十诫初解序」。序中把出版这书的目的和杨廷筠的品德，以及「西士」的学识，简赅提及。这是一篇颇富文艺色彩的载道文章，现在我们就把全文录出如左：

西学十诫初诫序

    『学之道多端，即吾中国，已不能统一。自孔孟时，即有老庄、杨、墨辈、与之角立。其复益以佛氏。儒者相与攻之，而不能胜也。近乃有大西人自数万里外来，其学以敬天为主，以苦身守诫为行，大率与吾儒同，而辟佛尤甚。其人皆绝世聪明，于文无所读，凡中国文字，译写殆尽。其技艺制作之精，中国人不能及也。士大夫多与之游，然其深慕读信、以为真得性命之学，足了生死大事者，不通数人。余向亦习之，而未及与之深谈。京兆淇园杨公，时时为余言其微旨，余方少领略而谢车去矣。公又出其十诫初解示余。余读之而有当于心曰：「此即吾孔氏畏天命戒慎恐惧之正学，世人习焉不察，乃不意西士能发明之。东夷、西夷，先圣后世，其睽一也，岂不信哉？或疑天堂地狱之说，与佛氏同，不知佛氏以利诱言，西氏以义理言，解中辨之详矣！如谓其渺茫无据，则令谓人精神所注，即成境界。李伯时好画马，人谓其念念在马，死将堕马趣，岂有念之在天，其神不归于天者。自混沌开辟以来，世界皆天所造，决无他物更大于天，而佛氏乃以天为帝释，偃然欲据其上，此其为谬诞无疑。西氏所以开之力也。唯谓天主降生一节，创闻似异，然圣贤之生，皆有所自，其小而有功德于人者，犹必默有简畀，又况大而主宰造化，开万世之大平，若所称天主也者，则其降生救世，似异而实情！又奚容疑

153

乎？世儒非不口口言天，而实则以天为高远，耳目不接，若西氏言天，直以为毛里之相属，呼吸喘息之相通，此于警醒人世，最为亲切，故杨公津津有味其言之夫！余观杨公之学，澹然真修，不看世味，盖可谓与天为徒者，其所深诣自得，不尽于兹解，而兹解足以观矣。时天启四年秋、福清叶向高书。』」

后面的图章有两个，上方一个印章的字是「三朝元辅五岳游人」。  （天主十诫的原文如左线下的经文，是现在我国教友诵念的）

『天主十诫  天主者，生天地万有之主，吾人之大父母也。详见实义等书。

一、钦崇一天主万物之上。         一、钦崇一天主万有之上

二、 毋呼天主名而设发虚誓。      二、毋呼天主圣名以发虚誓。

三、守瞻礼之日。                 三、守瞻礼之日。

四、孝敬父母。                   四、孝敬父母。 

五、毋杀人。                     五、毋杀人。 

六、毋行邪淫。                   六、毋行邪淫。

七、毋偷盗。                     七、毋偷盗。

八、毋妄证。                     八、毋妄证。

九、毋愿他人妻。                 九、毋愿他人妻。

十、毋贪他人财物。               十、毋贪他人财物。

右十诫总归二者而已，             右十诫总归二者，

爱慕                             爱

天主万物之上，与夫爱人           天主万有之上，及爱人

  如己。此在昔                     如己

天主降谕令，普世遵守，顺者升天

  堂受福，逆者堕地狱加刑。

    比较上下两文，可见我国现用的十诫经文，和王丰肃时所用的经文几乎全同。这两篇经文的结构和用字又和罗明坚的「祖传天主十诫」很是相仿，可证明前者两篇是由后者一篇演进修改而成的。

                                                              民国六十年九月三十

155

（上接一三二页）

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