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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仁大学神学论集 第51号 |
神修辅导活动中的三个重要环节 |
Alice McDowell Pempel著 胡国桢 译
从事神修辅导活动的双方,无论是导师(director)或导生(seeker),都是真正蒙受天主特别恩宠眷顾的人。很少会有什么活动,会比参与神修辅导活动更能令人感到满足的。因为在神修辅导活动进行中,每个参与者都必须跟另一个人紧紧密切地结合,一起在各种来自人及天主的基本生活动力中奋斗。
神修辅导最主要的功能,在于帮助导生与天主建立起最深厚、最稳固的关系,进而度一个完全超脱、自由的生活,既能发挥自我个性,又怀有满腔的爱人。这真是一个既严肃又复杂的活动:必须设法除去导生曾经有过的心灵创伤,改正其思想行为上的虚幻狂妄,并且还应化解他对某些人、地、事、物或神修方法的过分依赖才行。同时,活动的过程还能鼓舞并培育导生度深沉的祈祷生活,进而找到他最深层的自我,发现天主在他身上的圣意。
或许神修辅导的某些效果与心理治疗相同;但二者的活动过程却是不同的。简单的说,神修辅导的目的远超过心理治疗,是要发掘事实的「最深」层面——天主恩宠满盈的境况。进行神修辅导活动的先决条件,是导生不能有已病入膏肓的神经衰弱或精神错乱(这些心理上的疾病,都应先行治愈,再从事神修辅导活动);如此,不必进到太深的心理层面,就可完全达到神修辅导的目的了。接受神修辅导的导生,一定会比接受心理治疗(调整)的患者收获更丰厚,因为成功的神修辅导能够导引导生开始度天主的生命。这结果会使一切与他接触的人,在某方面被他改变了而不自知。换句话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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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治疗的目的是使患者在心灵上有所调整和整合;而神修辅导却在启发导生与天主间的心灵契合,获得超脱的自由,或达到类似的状态(无论你用什么辞汇——传统的或时髦的 称呼它)。总之,神修辅导和心理治疗的不同点,是在把活动的中心放在建立导生与天主之间的亲密关系上。
虽然在神修辅导的活动中,最重要的是导生与天主间的关系,但如愿使这辅导活动真正产生效果,下述的两重关系也应相当强劲才行:首先,导师自己必须与天主有深度的密切关系;其次,导师与导生之间应该建立好一层生动活拨且相互信任的神修情谊关系。只有当这三重关系都强而有力时,神修辅导活动的进行才会顺利而有效果。
作者撰写本文的目的,是愿仔细分析这三重关系间各种错综复杂的情况,并设法厘清神修辅导整个过程里可能遇到的各种动力;如此就可向有志在神修辅导活动中扮演导师角色的先生女士们,提供一些重要的参考指南。(1)
导师与天主间的关系
在一个成功的神修辅导活动中,导师与天主间的亲密关系是不可缺少的要素。当然,丰富的心理病学知识和熟练的神修辅导技巧也是重要的;但若导师缺乏上述与天主间的基本亲密关系,虽然有这些知识和技巧,也不可能得到什么良好的效果。在以下的分析说明中,我们可以发现在神修辅导活动中,有很多的方面是需要靠导师与天主之间的这层亲密关系——或称导师对天主的依赖之情——而产生实效的,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首先,为了要了解导生的体验,导师需要有这一与天主间的亲密关系。很显然,导师必须经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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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地体验到影响自己神修生活的各种动力,如此才能深切体会导生每个时刻的神修状况。导师的神修体验应包括深入了解各个伟大神修作家的作品精髓,以及深入透视到自己所处神修传承里的关键性思想特征。要达到这个境界,导师必须已超越只以单纯理智来探求知识的范围,而能从生活的体验中寻得超理性的知识和智慧。圣十字若望很清楚地看到了,一位缺乏神修体验的导师所会造成的危险,他引用福音(玛十五14)来说明这情形:「若是瞎子领瞎子,两人都要掉到坑里。」(2)
其次,为了要有效地评判导生的体验,导师也必须对天主有深厚的依赖之情,如此才能听任圣神在决定性时刻透过自己说话。导师不能在任何问题上都给予安慰性的回答,也不能在特殊的情况中,只给一般性的「标准答案」。他应该面对圣神开放自己,决意尽可能地在每一个特殊情况中给予最适当的——而非习惯性的——答覆。最正确的话常常是不经思考地,由优秀的导师口中蹦出来的。很多次,有的导生在回忆时想起,自己的导师在某件事上的劝言真是解析透彻、一针见血;可是导师自己却怎也想不起会经在这件事情上说过什么话了。当然,还可找到不少的实例说明让圣神自由工作的成果。
假如导师真正地向圣神开放,其作风会每一次都不同。有时可能严格的像一个吹毛求疵的监工;有时又会温柔的像一位和蔼可亲的保母。这种转变连导师自己也不容易常常感觉到。一句简洁有力、陈述事实的话,每每会相当犀利,有如一把宝剑能直接刺透导生的心,攻入他所处情境的核心要塞;虽然如此,导师可能还蒙蒙然,不知自己的话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效力。
导师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该扮演导生模范的角色,因此,他跟天主有亲密关系很要紧。理想的目标是,导生因为看到导师的思言行为,而了解到更圆满地度神修生活究竟所指为何。导师的各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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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质——心灵深处的平安喜悦;行为上能随心所欲;时时充满活力,表现强而有力的临在感,做事常有效率等——都能给导生提供参考,成为仰望学习的对象,因而能受激励,勇敢坚定地走神修旅程。
导师若对天主有强力的依赖之情,还能使自己成为一个强而有吸引力的「正极力场」(Positiveforce-field),能强而有效地影响导生。每个人在其神修旅程中,时时都有可能因著不同的理由而「偏离正道」——亦即不再以天主为中心了;如此,他在神修上的成长也就因此而停顿,而且还会感觉自己的一切情况都显得十分凌乱、不和谐,似乎找不到出路的方向。在这种状况下,只有让这个人面对一位能完全依赖天主生命的人,才可使他再次地回归正道。这就好像导生原本是一个振动和谐的弹簧,不知受了什么外力的影响,突然歪斜了一下,失去了原有的和谐运动;此时,他若想使自己回复成原先的和谐运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接近一个与自己原先振动和谐时有相同频率的「力场」,随著这力场的影响,自然而然就会逐渐平复了。如此,事实上可说什么也不必做,只须面对另一位就够了。当然,还是找得到其他的办法,可以使这个人回复到天主做他的中心,例如,花一整天的时间来祈祷,常常是十分有效的办法。但是,对一个刚刚踏上神修旅程的初学者来说,最快速、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常是让他面对导师。显然,在这情况下导师自己若也心情紊乱而迷失了方向,就不可能给导生什么帮助了。因此,要使神修辅导活动的过程发生真正效果,导师必须是一条平安、和谐的恩宠的输送管道才行。
此外,导师还该有另一个主要作用,就是成为一位「黑夜中的代祷者」:(intercssor in the night)(3),亦即在寂静的当儿为导生祈祷。Baron Von Husel是一位很有名的神修导师,他相当郑重地奉行这个原则,所以他每天要为他所辅导的人祈祷三次(4)。有些导师常常只能利用夜深人静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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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为他所辅导的人祈祷。做导师的人很可能会在睡梦中突然惊醒,意识到此刻正是该为某一导生祈祷的时刻。局外人也许会怀疑:这样的祈祷究竟会不会发生效果?但是,这个怀疑是不必要的。有不少实例指出:导生们确实感觉,自己的导师利用祈祷的方法,直接进人了自己的神修生活里面影响了自己。许多导生的问题及困境,都因导师为他的祈祷而突然解除,而且从此开始进入一段平顺豁达的时光?还有实例指出:一个导生正在与困境搏斗时,突然「感到」一股导师加给自己的能力——满被天主恩佑的能力。所以,只要做导师的人,能与全能且有爱人之心的天主,保持亲密的关系,常常为自己所辅导的人祈祷,不论因此而得到的助力是什么,都会对导生有助益的。更具体的说,这种神修经验愈深的导师,其祈祷也愈常发生良好的效果。
有时愿使某些辅导行动发生效果,就必须先在导生身上除去某些心理上的压力或神修上的不当动力。当导师面对这个情况时,想要使自己能保持应有的平衡,也需要对天主有深切的依赖之情。说实在的,导师在这情况中要面对导生,进而与之遇合,需要有相当自信的冒险之心,绝不能使自己也卷入了导生的困境及其纷扰的情绪之中。因此,导师应相当的了解自己有那些人性上的弱点和欲望,这样才不会不自知地掉进这些混乱的陷阱之中。对天主的依赖之情,常能在导师面对导生该做冒险之时,帮助他不使自己陷入导生的困境及情绪之中,而采取最适当的步骤。
每当导生陷入困境或发生情绪纷扰时,导师最有效的作为是扮演「镜子」的角色,让受辅导者认清自己在这些情况下究竟成了什么样子。如此,导生就能愈来愈清楚地了解自已与他人的关系会受那些动力的影响,进而能有机会改善。
总之,在神修辅导活动中所有的各方面——了解并评判导生的体验;做神修生活的模范;成为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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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协助中心的「正极力场」,进入导生困境令其改善关系——在在都显示导师与天主间有坚强的亲密关系是必要的。然而,这点常被忽略。导师们每每以为最上等的做法是多花些时间辅导,或接受最大数量的导生。这样,增多的只是人为行动;相对的,天主的行动就减少了,所以也产生不了什么真正的效果。如此做,会耗费许多可以拿来独处祈祷的时间,也就白白失去了许多导师自己与天主间增补亲密关系的机会。假如导师发现自已所负的责任已经过重,缺少足够的时间做深度祈祷和自我神修调(整时,即使这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也应断然取消约谈,多花时间独处祈祷:这是给予导生的较佳服务。
导师与导生间的关系
在神修辅导活动过程中还有另外一基本要素,就是导师与导生间的特殊友谊关系。人与人交往的最理想情况是,二人在彼此心灵最深处——天主就住在这里——能够紧密结合。因此,许多人的努力目标就著重于获得这种与别人之间产生亲密结合上,可是这类的努力却常常失败。神修辅导活动就是要给人造成一种氛围,在这氛围中能够真正成功地与另一个人完全结合。这个目的是可能达到的,因为天主对导师和导生双方都给了丰厚的恩宠神佑,也因为二人所共同注视的焦点主要的在天主自己身上,而非对方身上。
然而,导师与导生间的关系,并非只是像普通人所认为的,只有友谊关系而已。一般说来,他们二人间彼此分享的,不是外在的环境事物,而更是属于各人心灵最深处的东西。他们没有必要常在一起打网球、看电影、吃饭或谈谈彼此的兴趣及嗜好。事实上,尽量避免这些活动,对于二人间产生真正的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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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更有帮助;因为如此,二人便更能清晰明快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彼此心灵最深处的结合上。不要让不相干的事物及气氛扰乱了这份关系;若然,这份关系就会产生更大的效果。
另外,导师和导生间的关系也不像标准典型的友谊关系。因为在后者关系中,二人应彼此重视对方的需要,而一刖者却只著重于满足一方面的需要——使导生迈向接近天主的旅程。即使在两位彼此互为导师的情况中,也应把时间划分清楚,何时该以谁为关怀的核心,不可混淆。
在某些方面,导师和导生间的关系应超过朋友关系的深度,而更密切的有如亲子或师生关系。一般推想而论,若选一位较有智慧、较有经验,神修基础也较深厚的导师,对导生来说,更能帮助他解答与天主共度深层生活时的各种问题。但若如此,也可能是一种危险,因为这会很容易使导师和导生间的关系变成「上司与属下」、或「知者与不知者」同样的授受关系(5)。这两种关系会给人造成一个错误的印象:以为导师是「资讯」的泉源,理应提供资料给导生;而导生却只要针对导师所给的问题提出「答案」就是了。若然,导师就被误会该是一位伟大的教师、医疗师或巫师了。导师当然也应提供自己的看法和协助;但是,只有住在导生心灵深处的天主,才能给他提供真正的答案。导师的主要角色是跟导生一起聆听天主在说什么。Thomas Merton关于这点曾说过:「你以为你能教别人默想吗?你错了。除了天主以外,没有人能教别人默想;这是天主自己的事情。你所能做的,最多只是写些什么或说些什么,以便给人提供一些机会去了解天主要他做什么罢了。」(6)
William Richards是一位传教师兼心理学者,在他加深自己的神修生活之后说,他从心理治疗的角度上也发现了同一的原则。他说:「我不再把我的工作看成是在给另一个人‘做洽疗’,而更愿自己是在陪这个人,与他‘相偕共处’。我现在了解治疗必须在信赖、爱与接受的气氛中进行才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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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也深深体会出,我在治疗的过程中更是一个输通的管道,而不是一个强有力的医疗师。我是在一旁检视成长、稍愈、挣扎、再分裂、更大的整合……等过程的进行,我只是协助这过程逐渐地实现,而不是在这过程中抢功。」(7)
这段话非常准确地道出一位杰出神修导师应具备的态度:导师是天主在导生身上工作的见证人,最好还是天主工作的输通管道,但绝不是「教师」,也不是「医疗师」。
过份强调导师与导生间不能有平等关系,会产生的另一个危险,就是在二人彼此分享各自深层神修经验时,会造成不平衡。这不平衡的现象将影响治愈或好转的完整效能。在这种不平衡的关系中,导生完全地把自己所有的深度经验、心理矛盾和喜乐裸呈在导师面前,可是导师自己却对自己的经验及感受等守口如瓶。如此,不可避免地会导致双方关系的畸型发展。当然,神修辅导活动的中心焦点是在导生(但导师自己也应该在适当及必要的时机开放自己,表明自己会很高兴地愿意分享自己的深度经验。
Carl Jung同意上述说法,还更进一步强调医疗师应冒险把自己整个地放在病患面前,与他遇合。一切的既有成见都必须在开放的态度下接受挑战,,同样的,医疗师也应该有开放的态度,接受「自己也有改变可能」的事实,只有如此,医疗效果才会发生。Jung用两个化学元素的接触做例子,来说明心理治疗的过程,他说:「若产生了反应,两者之间才会生化学变化(译注:在质上有真正的结合)。」(8)医疗师若在基本上有开放的态度,并自认也有弱点,才可能分享自己的一切;同样地,神修导师若愿分享自己也须此。如前所述,导师应该清楚知道、自己在什么事物上常有自我中心的欲望和需求,这里就是陷阱。而且面对这些陷阱时,实实在在地信赖天主?若然,导师就可避兔被导生的焦虑及心理困境所迷惑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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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避兔屈服在一些强劲的恶势力权下。导师理应头脑清晰,沉著镇定,并以天主为中心,但同时也应承认自己有弱点,并开放地接受自己也有改变的可能。
导师适时地跟被辅导者分享自己曾有过的经验、挣扎和看法,还有不少别的好处。一类的分享可使导生更深入地透视何谓神修生活,进而能更清楚地看到前面该走的路径;也能使导生不致曲解事实,把更大的神修境界视为是一件值得过分光荣的事情;其所以会有这样的曲解,是因为深度的喜乐与深度的努力常是同时展现的一体两面。此外上种分享也能帮忙导生看清:人都是有限度的,都会有失败的时候。自己的导师也不例外;这一认识可避免让导生把导师看的太高,以为导师能回答并解决一切问题,而把导师当成了最后的靠山,忘了还有天主存在。导师在受辅导者的面前,显示出自己曾经有过的挣扎以及曾经面临的陷阱,还能减轻自己不少的心理负担,不必背负过重的心理压力:害怕自己把自已在导生心目中所塑造的形像,是一个受导生过分期盼依赖的「偶像」。
假如认清了神修辅导的特征——第一个该关心的是「导生迈向天主的路径」——那么(对尊师及导生双方来说,检视辅导过程给导生究竟带来了多大的效益,就简便了。相反的——师生双方也应知道:假如辅导过程确实发生了效力,导师同样的也自导生处获得了帮助及慰藉。亲自见证天主生命在另一个人身上逐渐展现,确实是一件令人感到欣喜的事。还有,当导师看到导生因发现自己在世界上成了一个新人,可以做一些新的行动而感到兴奋时,导师自己也会因此而回忆起自己过去的类似神修成长过程,这个回忆会带来欢欣和感恩之情。有时,导师自己经验到「枯竭期」,感到十分孤独的时候,导生的热心和喜乐可能正是导师自己神修生活上的绿洲。因此,反过来看,当导师个人感到神枯时,让导生件著自已共度这段黑夜时光,对于导师自己在自己生命上仍看出意义和目的是有助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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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修旅程的路径可被视为一条螺旋线:会遭遇许多类似而可互相对照的经验或考验,而这些经验及考验是一次比一次深,一个比一个进入更深层面。举例来说,就像任何愿度神修生活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愿设法使自己保持心平气和而中心安稳(a peaceful centeredness);当他处于这条螺旋线较浅的部位时,要努力使自己在默想静思的当儿,能保有这心平气和的状况;当他神修旅程走得较为深入时,应该要求他能在月常工作中也能保持心平气和的中心安稳;当他更深人时,在轻微的噪音中能保持;当他再深入时,面对人生危机,如亲人死了时,也能保持。常常因天主的恩宠而有「巧合」的情况发生:导师及导生同时在跟同类型的问题奋战,只是不在同一个深度层面而已;此时,二人各自的努力都能彼此为对方有所帮助。导师透过天主圣神的工程给导生提供帮助的同时,也常给自己同样的劝言。这真是导师与导生关系中最美妙的一面。
导生也能因自己的特性而对导师的成长提供贡献。这些导生特有的特质常是导师生命中所缺、而应加入发展的一些坚强因素或不同角度的人生透视。比如导生可能比较容易与人相处,可能有更好的表达深层情绪的能力,或可能有更整体处理整个自我关系的能力上些特质都可能帮助导师成为一个更宽容及更整合的人。所以,在每一次会谈中,导师都应该扪心自问:天主这次愿意透过导生给我传达地一什么讯息?
强调导师和导生间的彼此分享和相互增益,正是友谊关系中关键要素——爱人——的先决因素。若望福音中很郑重地提出这一辅导原则:「你们该彼此相爱,如同我爱了你们一样」(若十五12),「因为爱是从天主来的,凡是爱人的,都是从天主生的,也能认识天主」(若壹四7)。不必多说,认识天主自然就能完成完整的神修辅导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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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认识天主当做基础的行动,如此的爱自然可使治愈或神修成长有效地发生。Lawrence Leshan分析了神修治愈现象之后,发现最深层面的治愈是当「治疗者」及「受治愈者」双方,都努力使彼此最深层的自我存在相合为一时发生的(9),两个个体同时进人宽心的松弛状态,并在默祷中达到这种心灵的深度合一。整个过程中并无任何物理能力的转移;事实上,可能二者都还不需要同在一个房间里。他们并不思考有关治愈的事,只是彼此在爱中合一了而已。然而,治愈的事实就在这合一的境界中美妙的发生了。
神修辅导活动的导师与导生关系中最根本的要素就是这个在爱中的结合。不论导师在导生的问题上提供了多么重要且深入的见解,也不论导师为导生投入了多么大量的时间,假如二人之间缺少这一份基本的爱,不可能给予对方.一点点实质有效的帮助。然而,这份爱并非情感上的爱,而是一种在任何时候都必需有的爱,即便在最看不顺眼的人身上也能发生;这份爱能深入心灵最黑暗的角落,使那些尚未察觉或已经忘怀的失意感重新获得光亮的照明;这份爱会使真理在不计任何代价的情况下展现出来,只因为愿意导生能获得真正的成长。虽然如此,这份爱仍然会使人真诚的接受对方整个的人,包括他的过错及失意;这份爱也能使人欣赏对方的独特特质以及对所有事物的特殊看法。导生若体验到导师的这份无条件的爱,就会开始更圆满的接受自己,进而体悟出天主终极的爱情。这体悟可给导生带来勇气和信赖,促成其改变并成长。
这份无条件的爱,有时会因为一些个人的基本心理冲突而无法产生,但是这时天主的恩宠就再次发生作用了。在这种状况下,导师常常会因这位导生的缘故而获得一种人类正常情况下所不能产生的爱的动力,促使他能透视到导生灵魂深处的核心,如同天主自已来检视这灵魂一般。换句话说,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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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透过导生个人人格的缺陷、虚妄的行为及情绪上的紊乱,而看出潜伏在他心灵深处的一些基本善良因素及其蠢蠢欲动的活力。这种深度的透视能把困扰人的一些人格不稳现象、化解于无形,而不加重视了。就像一位母亲对她初生婴孩所有的直觉性的爱一般;跟小婴孩本身和其伟大的未来梦想比起来,半夜起身喂奶、换脏污的尿布、成天哭闹不休等烦人的事,都不算什么了。
导生对导师的爱有时也需要做一些心理不适的克服工作。若对导师不喜欢,第一个反应常是:「换一个导师嘛!」更有甚者,常常有人以为这份爱很容易产生,因为他能够很快地感受到辅导的效益。但是,这样产生的爱会是有问题的!因为如此的爱是来自需求和欲望(属情绪上的爱:eros),而不是真正的接受和体认对方(真正无条件的爱:agape),如此的爱常有强求和企图控制对方的因素在,而不是完全自由的自我交付。十字圣若望注意到:受辅导者常希望辅导他们的人是个受人喜爱的人,能够跟自己亲密交往;因此,这些人看到辅导他们的导师与别人也很热络地相处,就会心生嫉妒、烦乱不已(10)。神修路径的过程,有一部份是在探索如何使自己能由情绪上的爱(eros)转变成真正无条件的爱?(agape)。这转变过程首先发生在导生与导师之间的关系上,然后逐渐推展到导生所有的人际关系里。
总之,一次良好的神修辅导活动的关键,在于是否有无条件、全心奉献的爱心。这份爱对师生双方的成长来说都是必要的因素,应该使它不断地常留心中。导师不必挂虑自己为导生做了些什么、应该和导生谈些什么、讨论些什么等问题,只须要为了天主的缘故去爱——爱导生、爱别人——其他的一切,自然而然就随著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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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生与天主间的关系
神修辅导活动的首要目的是发展导生与天主间的关系。当然,为了这一关系的发展,上述的两种关系也必须作有效的运作才行,不过导师与导生二者在讨论和交往时,都应把主要的焦点放在这一层关系上才是。
常常有人把神修导师的角色,形容成如同助产士、催化剂或恩宠见证人一样!这个现象很正确地指出导生与天主间的关系,才是最重要的。助产士帮忙使小孩生出!但她自己并非生产过程实际参与的一份子——不论在受孕上、在怀胎上、在分娩上,她都用不上力。同样的,催化剂是帮忙化学反应过程加速的物质,但它本身并不直接使化学反应实现。导师能力的临在,能使导生在天主内的成长加快,但他并不能直接干涉这成长的过成,因此,导师的作用是当事件发生时他在场,可做一个见证人,但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在事件之中。
导师与导生双方时时把这点铭记心中是很重要的。在适当的时机,导师也应提醒导生,天主或基督自己才是真正的导师,而师生二人会谈的主要目的,也只是审视一下在当前状况中,天主对导生的希望而已。
导生与天主间的独特关系,应该绝对地受到尊重。导师及导生二人都无法得知导生与天主间的关系最后会变成怎样,因为每一个人都是以独特的样式被召来事奉天主。每个人,一旦与天主结合了,就会成为真正的自我。圣人不需要有划一的存在样式或同样的言行作为,而是能自由地成为他之所以被召、召他者愿意他真正成为的一个人,不必顾虑社会对他的指示或期待。因此,导师和导生双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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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以先人为主的先天观念,在天主与导生关系的发展过程中,加入一些人为的努力。当然会有一些因素是不能搀杂在这层关系里的:圣人一定不会杀人,也不会违犯基本的伦理规范。但是使每一个人成圣的要求却是完全独特的,不可能事先预见。因此导师应常有愿意退一步的心,以便检视发展的特殊过程。如果导师给予过多的干预,发展的过程会遭到扭曲,也产生不出什么成果来。
所以,导师应不断地问导生这个问题:「天主在当下这个情况里,召叫你去做什么?」这个答案不必和他「以为」他应该做什么相同,这更属于天主对他个人提出的要求而有的回覆,甚至这答案会与导生以往所受的教育背景完全相反,也说不定。例如,有时导生应该从花大量时间助人的情况中暂停,利用这些时间好好祈祷,以增进他与天主间关系的发展。导生只要能真心诚意地面对自己的良心,而不使自己陷入任何极端不道德的境遇中,就一定能自由地使自己成为任何样子的一个人,或能自由地去做任何事情。
因此,导师应该尊重天主为导生神修成长所订下的进度表。常常即使导师根据许多迹象的显示,认为导生需要前进了,可是导生却尚未做好继续前进的准备。连续几个月的似乎停滞不进,甚或有向后倒退的现象,就可能有基本上的问题了,这时导生似乎应该被允许停止下来,因为他可能真的已走入了导师早已看出的「死巷」中了。这或许就是让他能再次更完备地去了解他没有做些什么的适当时机了。这些错误的途径可以协助他们去研究,怎样的关系及怎样的工作情况,只会领人走向挫败、悲哀和不长进而已。有时候,有人在神修辅导的活动中,会走到这样的地步:他似乎已正式放弃了他整个的神修生活、祈祷和悔罪净化心理,过了好多年以后,他又再重新开始继续他的神修旅程;在这类的神修发展里,导师不应变得灰心丧志,因为每个人的成长都常在天主伟大的上智和照顾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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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更重要的是,导师不只不应该在好像「失败」时灰心丧志,而且也不应该在「成功」时,自以为有功劳。他只能因为自己在整个过程中,成功地扮演好了催化剂的功能,而感到满意就是了。
神修辅导活动最完全的实现,是在使导生和天主间的关系能发展到圆满的极致,如此,人为的辅导可以不再需要了,至少几乎不再需要了。在起初,导师是需要的,为的是帮忙导生分清何者是天主指示的道路,何者是导生自己想像出来的道路,或是何者是由别的因素而引发出来的道路。换个方向说,导师帮忙分辨何者是较深层自我的意愿,何者又是较浮面的心理需求。这个工作较古典的说法就是神类分辨。导生因了导师的帮助,开始经验性地认识那一种动力或声音来自深层的自我,亦即天主的意愿。换句话说,导师帮助导生增高其聆听及分辨能力的敏锐度。同样地,导生应及时地学会,如何不需要看到导师,即可在环境迫使自己堕落之后,立刻就能从自我中心返回天主身上。因此,神修辅导活动是要使一个需要帮忙和解释的萌芽式的天人关系,逐渐发展成一个更直接、而不需要或需要很少中介的更圆满的天人关系。
从未有人达到绝不再需要别人辅导的境界,但是有导师帮忙下的神修发展,会使需要别人指导的频率逐渐降低,取而代之的是个人自己就可找到指导的资料及泉源:可能是透过一个神修团体,或是籍阅读圣经,或是因了那位小孩的一句话,或是经由其他种种的资料泉源。这并不是说最初的神修性指导不可来自这些方式;而只是导生在开始时,或是尚未经过足够的训练,或是尚未达到应有的平衡,还不足以有能力正确地解释这些讯号的意义。当导生的神修成长到某一程度时,这类的指导方式也就能开始逐渐增加了,他会开始发现天主在某一事情上直接给他一连串的「讲话」,这些「教训」是来自一连串因内在、外在的刺激而产生的新见解——刺激来源包括默想、梦、别人提出的问题或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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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读到的一本杂志上的文章等等。当导生在某一方面的薰陶足够了以后,另一方面的神修培育也会自然开始。
导生还会透过他所处的神修传承的本质,获得洞视?例如一位基督徒会愈来愈意识到基督临在于他的生命之中。如此,他就会开始深深地体验到基督的平安——道教徒可能称之「无为」;佛教徒可能称之为「空」或「悟」——对于那些尚未完全自由解脱的人,也会开始深深地体验到基督的苦难;也会开始深深地体验到当死亡的束缚被克胜、整个宇宙都已蜕变之后的复活的基督的喜乐。这些深人洞视或体验的内心光亮,绝不是任何外在的指引所能赋给的。
为说明导师面临导生与天主间的关系时所应采取的态度,用父母亲有助小孩学走路来做比喻最为恰当。最初小孩非常依赖父母给予的指导,但是父母的整个努力焦点却是集中在如何教会小孩独自行走,只有这样,以后他才有会跑、会爬山、会跳舞的可能。正如Baron von Hugel说的一句很贴切的话:「金科玉律(Golden Rule)乃是帮忙那些我们所爱的人远离我们而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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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上述三重关系的分析,神修辅导的过程看起来似乎是过分复杂了。一个人在辅导另一个人时,是否可能把上述讨论过的所有细节都放在心中?更进一步问:这些观点彼此间没有内在的矛盾吗?导师和导生间的关系要求有深度的紧密结合力量,能使双方都产生改变;但同时又要求导师只可站在一旁,让导生和天主间的关系在最少最少的人为干预下发展。还有别的似乎矛盾的地方可以指出。但是为了使神修辅导的效果圆满,这些看似矛盾的事项需要在彼此有牵制的张力之下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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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当这三重关系都真正在运作、且已有互补的功能时,神修辅导活动的效力才真正开始产生。
虽然神修辅导的过程很复杂,但是对导师来说,可以归结到三条基本性的指南:导师必须(一)尽可能对天主有依赖之情;(二)无条件地爱他的导生;(三)尊重导生发挥他自己的自由,只站在一旁,让导生与天主间的关系,能有完全圆满地发展。第三条指南事实上是第二条的必然延伸,因为无条件的爱需要尊重对方被爱者的自由和自我成长。因此,这三条指南很明显地与耶稣所给的两个诫命连在一起:「你应全心、全灵、全意爱上主你的天主。这是最大也是第一条诚命。第二条与此相似:你应当爱近人,如你自己一样。」(玛廿二36-38)这诫命看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却很困难。不过要是真的做到这两条「简单的」诫命,神修辅导活动就真的能完全达到目的了。
注
(1)本文大部分资料是采自作者本人自己的经验——包括在当导师及做导生的双重经验。作者愿特别指出,在描写神修辅导活动的过程时,自已的导师 John De Socio神父给了许多深入的洞见,不单使木文增色不少,作者自己也深感获益良多。作者也愿在此向 Chalmers Mac Cormick及 Hugo Timer二位致谢,他们在本文的写作中提供了不少意见及批评。
(2)请参阅: John of the Cross, Ascent of Mount Carmel(Garden City, N.Y.: Image Books, 1958)P.255.
(3)这个名词是 Basil Pennington, O.C.S.O.在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五日的一次演讲中所用,该演讲是针对当前社会情况而发表,讲题为「神修之父:基督徒的祈祷良师」。
(4)请参阅: Douglas V.Steere, Spiritual Counsel and Letters of Baron Friedrich von Hugel(New York: Harper&Row、1964)p.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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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些形式的神修辅导活动相当强调导师与导生之间不可有平等关系。导厮有时被感觉是一位令人敬畏、充满能力的人,正反映出天主的可敬长和有能力。印度的一种神修传承,名为Gura的,就是这类神修辅导中的最佳典型;而佛洛伊德的分析学派却是最不采用此法的典型。基本上,这类神修辅导会很清楚地命导生在其献身生活上产生依恋之情及倾向自我满足的欲望,并对充满能力和权威十足的导师服从。但是,要使他脱离这样一位导师的掌握,可以想像会是很困难的事。而且,若真要使这个类型的神修辅导活动产生效果,就必须有一位活圣人或下凡的天神(avatar)做导师才可;事实上,这样的人不易找到。
(6)请参阅:Thomas Merton,New Seeds of Contemplation(New Directions。1961)、p.271.
(7)一九七七年二月七日与作者的个别约谈。
(8)请参阅:C,G.Hung, “Psychology of the Transference”, The Basic Writtings of C.G.Jung, edited by Violet Staub de Laszlo(New York: Modern Library、1959).p.401.
(9)请参阅:Lawrence Leshan、the Medium , the Mystic、and the Physicist(New York: Viking Press。1966,1973,1974),pp.106.107.
(10)请参阅.,John of the Cross Dark Night of the Soul (Garden City、N.Y.: Image Books、1959)、P.41.中译本:心灵的黑夜(黄雪松译、光启、民主六六年初版)页四六。
(11)请参阅:Steere,前书p.12.
本文译自:Alice McDowell Pempel,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Spiritual Direction,” Review for Religious, 40(1981)3,pp.391-4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