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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仁大学神学论集 第61号

今生不二属,白首共此心


 

 

——三愿心理意义试测

徐可之

 

 

在中国文化传统中,「讲信义,重诚诺」,是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和不可或缺的重要条件。因此从小在家庭和学校里,就一再强调对此要深深地打下基础,必定要养成这有关人性本质的伦理习尚——待人以诚。在不同的人际关系中(如朋友、夫妇、亲子等),这相互之“诚”一般更是以“真情”来表达;而真情的流露,尤其是在困苦、患难、甚至生死当前的绝境中,才越发显得信实专一而难能可贵。成语所说的肝胆相照、刎颈之交、生死不渝等,也正是因此真情而千古传诵,深切感人。现代的工商业社会,由于产品的竞销和市场的争夺,很容易使人以手段、操纵来彼此「相待」;外面所表现的亲切友善,往往尽是虚情假意,传统中所学的「忠实、诚恳」,在这样的气氛与环境里,似乎早已被视为过时的老古董而弃置不顾了。近十多年来不断在「增长」中的家庭悲剧,不是大都和这彼此间的“不忠实”密切有关吗?影响所及,不少人逐渐有这样的想法:工作、住所、汽车、款型、邻居同事等,都可以随意改换,那为什么只有“她——他”就非得始终如一不行?尤其是已经到了“话不投机”的地步,已不再有什么「乐趣」可言,那「忠实到底」又有何益处,价值——又管什么「用」?……这些社会性的消极因素;也在「不知不觉J地影响著我们的奉献生活。面对这「刺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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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换新汰旧的时代潮流的冲激,我们应如何培育、帮助发「愿」献身的兄弟姐妹,使他们在这样的具体环境中,能日益忠实、稳定、恒久如一?笔者近几年来有幸寄居“寒山”,能在静中去「看」一些东西,再加上不断的辅导接触和个别会谈,觉得对此有了一些感受和领悟.现在就以「花径及时缘客扫」的努力,把它们好好整理了一番;更抱著「柴扉敞然为君开」的愚诚,将整理所得全提供给大家,尤其是给在奉献生活中负责陶成工作的兄弟姐妹,来共同分享、参照、印证。全文分三部分,其纲要如下:

一、若望的「白首同心」

若望对初遇恩师的回忆

在此回忆中所流露约师徒情深

二、一往情深总巧遇

人际间的日常经验

天人间的特殊吸引

献身的活力在同心

三、三愿自在不言中

守好愿或心有他

诚于中而形于外

成长的代价与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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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若望的「白首同心」

现有的若望福音,依据圣经学者的研讨、考证、批判、校释,一般都认为是编写于第一世纪末期,约在公元九十至一百年左右;「主所爱的那个门徒」当时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参阅圣经大事年表,思高,1968,2036—2039页)。下面我们就依据这位门徒的一般「晚年追忆」,尝试体会一下,他当时对这「往事」所怀有的那分怀念与深情。

若望对初遇恩师的回忆

(若一35-39)第二天,若翰和他的两个门徒又在那里站著;若翰看见耶稣走过,便注视著她说:「看哪,天主的羔羊!」那两个门徒听见他说这话,便跟随了耶稣。耶稣转过身来,看见他们跟著,便问他们说:「你们找什么?」他们回答说:「辣彼(意即师傅),你住在哪里?」他向他们说:「你们来看看吧!」他们于是去了,看了他住的地方;并且那一天就在他那里住下了。那时,大约是第十时辰。」就圣经大事年表和基督的生平史略来看,这事发生于公元二十八年初左右;若望当时已是洗者若翰的门徒。若翰与其表弟基督相差不到一岁(参阅路一),他们当时都是三十三、四岁(这里以及以下所指明的年岁和时间,都是说在此年数左右,而不是说一定就是这年这时);那先跟从若翰,然后又跟随基督的若望,其当时年龄又是如何呢?假定他当时是二十五岁,那么到他编写现有的若望福音时(参阅圣经大事年表),也就是说在公元九十八年时,他已是九十五岁的老人了!这年龄为编写东西似乎太老了一些,不是吗?因此我们假定若望当时应该更年轻,也许还不到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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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是十七岁吧(如果再少,就又显得年纪太小了。)到他编写福音时,已仍是年届八十八岁的高龄,用「白发挥将尽,稀已不胜簪」来形容,一定不算言过其实吧。

对这事的时间和若望的年龄有了明确的认识后,现在让我们用「心」来体会一下,在这十分简短的追记中,作者可能会流露出怎样的感受和心情。首先是作者对这事中的人、地、「时」、物等,好像都有著深刻的印象和清晰的记忆(若翰的「两个」门徒;又在「那里」站著——即前面所说的约旦河对岸的伯达尼,若翰施洗的地方,若翰「注视」走过的基督,基督「转过身来」,看见他们,问他们;于是他们去了……那时「大约是第十时辰」)。再者就是事隔那么多年(公元28-98),而作者依然记得那么清楚,的确可说是「历历如在目前」;尤其是还特别指出,当时是下午四时左右,这可使我们看出,作者对这次与基督初遇的印象与怀念,正如同我们的成语所说的「没齿难忘」。不同的是一般为我们这只是一句容套话,而为年近九十高龄的若望,实在比「没齿」显得更深切、更活现、更难以忘怀。

此外作者说:「并且那一天就在他那里住下了」,但一点儿也没提当晚住得如何,谈了些什么,谈得高兴不高兴等。可是就「住后」的发展来看,上面的问题似已显得多余,不言而喻。因为他们二人中之一,安德,很快就去把弟弟找来,告诉他说:「我们找到了默西亚!」并领他到基督跟前(如果当晚谈得「话不投机」,大概不会再去找亲人、好友来「看他、听他」吧)。若望虽然没有说,他自己是否也把这「找到基督」的好消息,快快地告诉了哥哥和家人,但仅就雅格也终生成为基督心爱的弟子来看(就如西满伯铎一样),那就显得「情」理分明,自可心照不宣了。在此回忆中所流露的师徒情深,对「情」的深、浅、真、伪,就如以上已经撞出,我们的文化传统是以「日久、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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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来判别、鉴定、欣赏。记得有一次在上国文课时,坐在我后面的一位同学正在忙著偷偷地写情书,国文老师一面上课,一面很「悠闲J地从讲台那边走了过来,顺手就从那位同学的桌子下面一下拿出来了三张写得满满的信纸。那同学自然吓了一跳,但老师并没有生气。他哀求老师把信还给他,不要念出来(因为老师作出要大声念出来的样子)。老师微笑著说:「你放心,我不念,也不看;但你写了什么,我都知道。这里有三张,加上你还在写的一张,一共是四大张,就是你再写四张,还是不外乎四个字:我——————你。」老师的幽默引得哄堂大笑,写情书的同学似乎也真的学了一课。对初尝热恋之情的青年来说,三、四张信纸一定并不算多;但这些长长的情书,我们都知道,它们大都是热有余而「深」不足——还谈不上什么深度。为一对庆祝结婚金庆的老夫妇,那情形就会完全不同了:他们半个世纪以来同甘苦,共死生,连他们的音容笑貌有时也都变得很像,他们不再需要用说不尽的「甜言蜜语」,也不必再透过柔情万千的「偎依在一起」,来表达相互的亲切与深爱;他们现在只要彼此一看,微微一笑,一切就已「尽在不言中」——「白首同心,伉俪情深」已在他们身上「活」了出来。对若望与基督之间的师徒情谊,现在我们就依据这些人际间的生活经验,来类比、体会一下(就是与事实不尽相符,至少也不会差得太远)。

以上我们指出,从若望与基督初遇到他追求这种往事,其间已经过了七十寒暑,而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若望确实可说是饱经风霜,备尝迫害、流徙、奔波等各种艰辛和困苦。当时他的心爱伙伴们都早已为信仰而被杀害(例如其胞兄雅格已于五十五年前在耶路撒冷被杀,伯铎则于三十多年前在罗马殉难),惟有他自己是历经凶险而「奇」免一死。但在这历经七十寒暑的风霜煎迫后,「主所爱的那个门徒」对其初遇恩师的追忆,不但不使人觉得「恍如隔世J,反而使人感到好像就在昨天。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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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一般经验来说,除非我们对某事「时时在心,念念不忘」,平常不会在几十年后仍然记得一清二楚。比如我们对老师的记忆,一般都是对我们有特别影响的一两位,我们会记得很清楚,甚至终生难忘;但对其他许多,不要说六七十年,就是一二十年后,我们不是有时连其姓名也都「还请其人」了吗?再如对结婚不多年后而另结新欢的主角来说,如果其二度婚姻是幸福、持久的话,那在几十年后,一定不会对先前的「另一半」还保有很多深切、清晰的记忆吧?虽然在当初热恋时,也许就如同上述的那个同学一样,四五张信纸的情书会写过不少封,甜蜜的相依相倚也有过很多次,但这一切现在早已随著岁月的流逝而杳然东去——当然更因著与「新人」的白首「同心」,对「故人」的旧情往事也就「不复记忆」了(就是偶而谈起一些什么,通常的反应也只是「依稀」记得,「好像」有过而已)。相反,如果让五十年如一日的金婚老伴儿,来述说一下他们当年「初遇」时的情形,或结婚时的一些「小插曲」的话,他们一定会都记得清清楚楚,而谈得兴趣盎然,生动传神。若望对恩师的深情与怀念,也正可依此类比而不难想见:七十年来他自觉是「主所爱的那个门徒」,那岂不也正是在说,基督为他常是、甚或日甚一日地越发成为其「心爱的师傅」吗?与恩师之间有了这份浓厚的感情,那我们就很容易去体会,他对恩师的怀念一定会随著岁月的增长而日益加深,时常渴望早日「回到他那里去」(参阅若十四1-5);在生活中他自然更努力把「找到基督」这大好消息尽量带给更多的人,使他们也能「与生命相通」(参阅若二十30-31;若壹一1-4);在擘饼中他更会全心「想见」恩师的亲临而与周围的弟兄同食共享,时时准备著要「为弟兄们而舍弃一切,就如他为我们牺牲了自己一样」(参阅若壹三13-18;若十五12-17)。七十年来他对老师当初的「回首一顾」,自己当时「好奇心切」地跑去「探看」并与之同住,以及想不到因此「一见」而就决定了「此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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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尤其在他进入老年后,一定会有很多机会,和他心爱的「孩子们」不时地谈到过这些并快乐地和他们分享过;而回忆、分享这些往事与体验,为他自然是特别感到亲切,因而在言辞语气中,也就不知不觉地流露出其满心的感激、庆幸、喜悦。他的这份诚壹而欣幸的「师徒情深」,如果以中国文化之「心」来表达,我想可以是这样:

师傅居何处?一见情意深;

今生不二属,白首共此心。

二、一往情深总巧遇

从若望与其恩师基督之间的“一见”情深而终生不谕来看,我们的跟随基督,“独身奉献”——“主啊,你不论往哪里去,我要跟随你”,似乎也相当显明“可见”,无须多言了。但不少的“献身”从士,尤其是在奉献生活中“活得很辛苦”的兄弟姐妹,平常都会有这样的一个「疑难」:若望亲睹基督的目光和风采,且又三年之久和他生活在一起,那当然会使人一往情深而生死与共;可是我们根本就看不到基督,而时常看到的却都是一些“骇”人听闻的庸俗可怜,令人心灰气短,那又怎能和若望的“得天独厚”相提并论呢?现在我们就针对这“看不见”基督的疑难,先提出一些日常的人际经验和实例,然后再回到“天人之间”的特殊吸引而白首同心。

人际间的日常经验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经验中,往往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很欣赏、重视的亲友或同学,一下要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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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我们认为「很不像样」的人结婚。很多人对这事的反应自然是无奈的惋惜与悲叹,比如:「唉,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倒是一位自家兄弟的说法。那时他还在菲岛,忽然有一天他收到一张结婚的请帖,男女双方他都很熟悉;一看之下,他不禁大叫:「菲律宾的男孩都死完了?怎么会嫁给他?!另一种情形虽然与此大不相同,但就某点来说,却又非常相似。一个非教友家庭来参加其家族的晋铎典礼,之后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中年嫂嫂很感叹地说:「唉,人那么漂亮能干,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开?」

从以上的这些日常经验我们可清楚地看出,决定「终身大事」并不是一件纯理智的事,其中还有别的更强的「动力」和因素,这为局外人往往会显得有违常情,不可理喻。当然这并没有什么新奇,司马迁(公元前145—74)的「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似乎早已把这「不合情理」的情理所在,给确切地指出来了。而这和我们要谈的「愿」正是非常有关。

在地方教会中我们常听见说「当」神父、当修士、当修女,好像和当演员、护士、教师、警卫等  (从事各种不同行业)差不多;但实际上我们又觉得这两种「当」并不在同一个平面上,不是吗?后者不仅可随意选择,而且还可以高兴作多久就多久,干「够了」就可以辞职不干。「当」神父、修士、修女,不能、或至少不应该是如此吧!独身奉献是一种「终身」的抉择,不可和随时都能改换的「行业」相提并论。如果一定要比,那就得找出对人有「终生」关系的选择和决定,当然在这方面的最好实例就是男婚女嫁这件「终身大事」。在传统中虽然对婚姻很讲求「门当户对」,但经验与心理都告诉我们,更重要、甚至最重要的却是「心投意合」。如果「芳心——雄心」不动,只因为有学位、有财产、父母喜欢等而就结婚,我想我们都可预测,这种心不动而只是外在「牵手」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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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很快就会变得「心烦、心空」而不得不「分手」了。相反,如果「心」受到吸引,由心为之动而逐渐发展到心为之迷——「非他莫属」,这时可说开始有了婚姻的基础;即使外在条件不尽理想,依然可因为「心同、情专」而共此一生,建立一个稳定幸福的家庭。此外,笔者再把自己在灵修辅导中所得到的一点经验,都放在一起来看,深觉我们以上所说的奉献生活「疑难」和症结,好像就在这里!很多人的奉献生活是在忙著作很多「事」,而「心」中还没有那「非他莫属」的一位——还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为「谁」辛苦为谁忙。

太史公所说的「知己、悦己」,和我们刚才指出的「心动、心迷」,虽然词汇不同,但其心理意义则完全一样。一个人得到无条件的接纳、重视、肯定、欣赏时,自然就会觉得放心、踏实,并进而在生活工作中越来越感到死心塌地;如果遇有困难、牺牲,他会「心甘情愿」地付出任何代价,甚至把自己的生命都投下去,也在所不辞。男女间的「永结同心」是如此,知心至友间的「生死不渝」莫不如此,奉献生活中的「天人合一」能不也是如此吗?

天人间的特殊吸引

就如同婚姻家庭的幸福美满,一定要首先建基于相互的「倾心、同心、死心」,然后因此而所作的互许终身、同甘共苦、白首偕老等,才会显得真切踏实而生气焕发,流露出人性固有的天然光辉——「至诚」如一。这样的人性基础(深入人心而开展人性),禁得起任何「风雨」的冲击和考验,不会轻易就使人觉得,有「悔教夫婿觅封侯」的伤感与悲叹——就是现代有著出国留学、工商考察、爬升主任、经理等更多的「觅」求与「危」机,也不至于使这样的彼此完全「放心——信任」,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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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易产生「悔不当初」的意外和遗恨,不是吗?人与人之间有了「同心」,那自然就可谈得上「终身」,并且真能如此生「活」出来。奉献生活也不例外。除非献「身」者,尤其是女性,先在「心」中有了「他」,那么奉献生活就不会稳定「充实」,更遑论死心塌地,终生不渝了。入会之初一般都是觉得新奇、刺激、「好玩」,接著往往是从事一些很有「挑战性」的工作,忙得不亦乐乎;随著岁月的增长、新奇、好玩、富有挑战性等都物换星移,流水东去,而这时在其「芳心」的深处还留下什么呢?如果工作顺利——「事」搞得不错,「人」也还算满意,至少还有这点儿「成就感」在,而可堪告慰,其内心的空虚、寂寞或许还不至于让人「完全」受不了;但如果不顺心之事常十之八九,而在人际往还上又是碰得体伤心碎,躺在床上而涌现眼前的尽是一大堆「往事不堪回首」,梳妆镜里又难以掩饰、更无法抹去「青春已逝」的明显「纹」迹与徒劳.面对这一切都已成「空」的奉献生活,那又怎能不发生「疑难」、怨叹、悲愤呢?但在此我们不要误会,好像只有在奉献生活中才会这样令人扑空、失望;相反,在一般的婚姻生活中,那叫人伤心绝望而「活不下去」的情形,如果和在修会中的「不幸遭遇」作一比较,就显得「相去远甚」,不成比例了!可是我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比什么(好像不如婚姻生活的甜蜜温暖,就觉得孤独可怜;比因婚姻不幸而绝望自杀的要少得很多很多,就以为是得天独厚),我们只是要找出这一切不幸的症结和「苦谛」,然后尽力设法打开这个死结而转苦为乐,好使我们的奉献生活能充分发挥其忻悦旺盛的活力,显示出其原有的天赋本色和真容。

采琪是一位很好的修女,工作认真卖力,并对自己的修会团体充满著认同的热情与关怀。当然在这「热情、努力」的一段生活中,有时也会有「低潮、泄气」出现,但总不会动摇到奉献生活的本身——她从没有考虑过是否要离开修会(我们在此最好不要去多「猜」采棋是谁,而更是「反求诸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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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自己身上来体验、印证,这样才能真得助益。采琪的「稳定」而富有活力的奉献生活,的确也会受到不少人的赞羡。但可惜「天」不作美,好景难常,意想不到的一场心灵风暴忽然来临;采琪被这当头霹雳震得「心」如死灰,整个人几乎都瘫痪了。经过几个月的挣扎,仍是「芳心」虚脱,创伤难愈,就在要发终身愿前不久,她写了这样的一段:

「……晚上要入静了,神父,为我祈祷吧!只盼望我能高高兴兴的发完愿。十年前入会时成觉到(某某修会)像旅馆,没想到终于在十年后的今天,才能接受“某某修会”是旅馆。人生犹如百代过客,何尝(某某修会)不能是旅馆?也因此更知道我心寄何处了。

希望神父能来参礼,但如专程来,似乎不值得,倒希望神父为我献是弥撒。

天主保佑 

采琪敬上」

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使一个十年如一日「热情奉献」变得如此低沉?……这里只能长话短说,也就是采琪自己所背出的:使她更知道「心寄何处」。经过了这次的痛苦考验,虽然连奉献生活的基础也会大为动摇,但终于在一次常年静修中,采琪从「更知道J心寄何处而转变为更「体验到」心有「何人」(这内中的真境妙谛,确是惟有心会,不易言传)。现在她工作更忙,生活中还会碰到更多的困难和考验,但不同的是她已心中有「她」在,其他一切都不会再那么容易乱其芳心,因而能取舍有道,应付自如了。对「事」她现在比以前更尽心竭力,对「人」,特别是对其同会姐妹更亲切关怀,但这一切都是安放在「她」手中,事的挫折失败,人的庸俗可怜,虽然仍会使她很难过、甚至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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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心,但不会再给她带来「疑难」而使之心寒志丧,因为她的心已和「生命、活力之源」连结起来了——生命活水心底涌,别有天地与人间。

献身的活力在同心

从以上所说的一切,我想我们都会发觉,除非先有「倾心、钟情——非她莫属」,人便不会发挥出那生死如一的至诚光辉。同样,如果人已到了「心灰、心寒、心死」的地步,那就不论任何外在条件,都无法能使他精神抖擞,活力充沛——他能「活下去」已经是很不错了。上面曾提及的太史公名言「知己——悦已」,通常我们可能很少会想到,那原是他和一位将受死刑的老友在「分享、倾诉」其内心最深的惨痛经历与体验。依照古人遗训,本应是「刑不上大夫」,但是恋悍的汉武帝,却因其「一言不顺」,竟使他遭受到最羞辱的去势酷刑——「最下腐刑极矣!」事后他的老友任安(少卿)曾劝他继续为国效劳,「推贤进士」,但他对此早已「心死」,他无法再为一个那么「不知己」——不了解他的汉武帝去尽忠效命了(参阅「报任少卿书」)。虽然这是人性最消极的一面,但司马迁所表达出的「士为知己——不知己」者的真实反应,不正是人同此心,千古同感吗?至於「女为悦己——不悦己」者的真情流露,自然也是古今皆然,四海攸同。不过我们可在此把他这个说法放得更广一点,那就是:女性不仅肯为喜欢、欣赏她的人而装饰自己,交付一切,而且更会为自己的子女「甘愿」操劳卖命,茹苦如饴。因此为度奉献生活的人,尤其是为女性,其心中一定要先有「一位」,也只有在她能这样体验到,自己究竟是在为「谁」辛苦为谁忙的时候,她才会「甘愿」付出一切,充分发挥其原有的天然光辉与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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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说得更清楚一点,那就得话分两面;为向往奉献生活者和为已经生活其中者;他们的情形大不相同,或至少不可「一概」而论吧。为想要进入修会者来说,会方要在此尽力帮助,好使望会者能先「看」清楚,自己在此时此地与基督的关系怎样——「心」中有没有衪?和衪之间的「感情——感受」如何?对衪是否感到吸引,甚至「非衪莫属」?或是更简单地说,是否对衪感到「心动、心往、心迷」?如果对衪真已感到「一往情深」,那自然就不必再多问。不过就一般经验而论,这种情形并不多见。正好像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而白首偕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巧逢与奇缘,所以一般的婚姻都是要经过双方的多种努力,方能完成这永结同心的终身大事。同样,为度奉献生活者可说更是如此。因为基督的临在平常我们都看不见;但如果要和衪「同心共此一生」,那从开始就必须努力体验到衪那「天天和你们在一起」的真实可靠,一定要设法「看」到衪那看不见、但又是那么确切、具体的亲临。在这方面,我们的地方教会,特别是大多数的男女修会,现在都已能看清并把握住这样的一个大原则,实在是奉献生活中的真正扎根与成长,值得我们由衷地欣庆和赞颂。那就是:除非已体验到基督的真实吸引,并因此而肯定要「和衪同心共此一生」,就不必开始初学。在这方面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且也应该去用各种的方法(例如心理辅导、测验、「治疗」等)来帮助、解决,好使当事人能获得足够的心灵自由与成长;但这一切是在进入初学之前就先弄清楚,而不是在初学时再慢慢去看,更不是在初学中来培养「圣召」。换句话说,初学时期是为增强、加深「和基督同心共此一生」的生活体验,因而能逐渐「怀有基督所怀有的心情」;而不是让人去「试试看」,好像希望在那里,就是没有圣召或不清楚的话,也能培养出坚强稳定的圣召来。如果后者还有人以为是这样,那未免是太天真的「一厢情愿」吧?所以为准备并陶成如何去发「愿」度奉献生活,首先是使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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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有衪,进而是要在具体生活中努力去体验,与衪「共此一生,白首同心」是怎样会使人心安理得而喜悦舒放;有了这样的「同心」体验,那终生的「献身」自然会有时间来印证,这里无须赘言。

为已在奉献生活中,尤其是已在其中生活了多年的兄弟姐妹,其喜乐或不乐、幸福或痛苦的关键,由以上所说的一切来看,自然也是在於他们的心是否已完全放在基督身上。如果「当初」就已如此,现在经过欢度银庆、尤其是金庆之后,就如同已庆祝过银婚、金婚的父母一样,其喜乐、满足、悠然舒放的神情,自会溢於形色,不言而喻。虽然这样的生活「美满」并不多见,但少数的几位(如印度德兰修女、雅鲁贝神父,以及我们自己团体中某某神父、修士、修女等),就能那么令人一见难忘,引人「入胜」——他们与基督之间的「今生不二属,白首共此心」已活了出来。

如果心不在基督身上,那又是如何呢?那就是我们不幸常会看到的「不美满」的一面——许多在奉献生活中「活得很辛苦」的兄弟姐妹。他们的情形自然和望会或初学者大不相同,因为他们的心里,就如上面已经提过,现在已堆积了不少的「往事不堪回首」;当初的热情、理想、努力,现在似乎早已冷却、破碎,尽付东流了。为这样「冷清、寂寞」的心,尽管和辅导、陶成初度奉献生活者非常不同,但其关键仍是在於如何使他们能和「生命、活力之源」连接起来而打成一片。当然,有的人因著年龄、健康、成长背景等种种因素,对任何心灵上的调养、「治疗」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为这样的情形,依照我个人的一点点经验,那就是要尽量接纳、迁就,为使他们能「安」度天年(除非他们另有打算)——至少,使情况不至於变得「更不理想」(比如精神失常、中风瘫痪、「想不开」等),那已经是很有收获的爱心与付出,不是吗?对「反应」良好,特别是努力寻求改善其生活「困境」的兄弟姐妹,我们自应多给机会,尽力帮助他们早日「置心」於生命活水中,使他们当初入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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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热情与爱火,能重新炽燃起来。修会联会,尤其是女修会,近年来在这方面所作的努力.讲习、辅导、神操等,已使不少人获得心灵的更新与复苏。她们的这些体验,尤其是「以心神、以真理」接触到「衪」而就活力涌现的体验,就是这方面的具体印证和说明。

三、三愿自在不言中

我们已清楚看到,在日常的人际关系中,知心至友与婚姻家庭,其所以能深、久、和、融、至诚如一,那是因为彼此之间由「会心」而引发出了生命的共鸣,由「同心」而自然结出了此生的偕老。有了这内在的一心与钟情,那就不论其外在环境如何,顺逆成败,贫富忧乐,彼此都能、而且也是甘愿同当共享,生死不渝。而奉献生活在此类比下,我们也已看到,其基本关键也正是在此:是否心有基督,甘愿和衪同心共此一生。像若望的一往情深,平常不是很多;但和基督之间的同心一体,我们都可努力培养。这里要特别播出的,就是这「努力培养」的重点与方向。

守好愿或心有

过去的修会陶成(如梵二大公会义以前),尤其是初学时期,一般都比较强调「善守会规」——守好规矩自然就是好修士好修女。当时的神修书籍对三愿的看法,大都是着重於三愿之德的美丽与崇高,和违反圣愿之罪的丑恶与污秽;在生活中强调守好圣愿,因这不仅是修大德、立大功(双重功、德)的最好方法,而且更使人完全自由,相似天使——在尘世上已使人度著天使般的圣洁、炽爱、完美的生活。这样高尚圣洁的理想,自然很能吸引青年男女的热情向往与追求;但经验告诉我们,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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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热情追求理想」的过程中,往往会发生这样的不幸现象。那就是热情会「随时」(一般是七八年左右)而消逝,理想也就因之而破碎;壮年有为的(平常是在修会中受到更好的栽培,聪明能干,年龄男女各在四十与三十左右)这时会先后离去,衰弱无闻的「孤芳——独秀」,由於前瞻与后顾的多种困难,只好就此「拖」在那里。梵二大公会议后的修会革新,在这方面所作的种种努力和所获致的可观成果,已是有目共睹,不必多赘。卢拉神父(P. Luigi Rulla. S. J.)以深度心理学来分析、研讨圣召之「有恒与有效」(其反面自然是无恒与无效,以及其他不同情形),并提供具体方法来培养、发展更健康成熟的献身生活,近十年来已透过其所栽培高足,逐渐在影响著教会圣职与修会生活。他的这「一套」,为革新献身生活的培育方式并更新奉献生活,可说是最彻底而有实效,值得我们欢欣与庆幸。中译「圣召:心理与恩宠」、「团体生活的心理观」,其原文就是卢神父的一位得意门生所编写;詹德隆、和为贵、孔达仁三位神父都是卢神父的入室弟子,他们对地方教会,尤其对修会生活所作的努力与贡献,我们都「心里有数」。

由於文化背景的不同,西方的表达方式一般是比较偏重於理智、分析、条理分明,专深彻底,而东方则注目於全人的生命和谐与圆融,其表达方式多是重在直指人「心」发扬人性——能放心、尽性,其他自可不言而喻。当然这两种方式都有其特长与弱点,我们在此尝试以梵二所推动的革新努力,尤其是教会本位化的努力,来「取长舍短」而指出地方教会、特别是修会陶成的中心究竟应该放在哪里。西方於梵二前对三愿所讲论的,就如以上刚已指出,一般都是先以理智的分析,清楚指出圣愿的美善、高贵、奇能(往往以奇迹来显示并证实)和大益(能使人获得无比的功劳与神益),然后藉此来吸引并推动意志,使对这样美好的圣愿,能全力「全意」地去追求,而且是要「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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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追求过程中的最大困难,也如以上已曾说过,就是人的许多内在冲突与矛盾,无法只凭意志来处理,更不能单靠理想来超越。过去对这些不够了解,可说是修会陶成中最明显的一种「美中不足」;现代心理学在这方面提供了宝贵的参考资料,使我们能把「恩宠与心理」放在一起,而对奉献生活有了更整体性的了解与体验。卢拉神父及其弟子对这「心、神合一」的说法是这样:奉献生活的终点价值是在於效法基督而与天主结合,而三愿的工具价值就是在於它们能领导并帮助人来实现这生活的既定理想;所以修会陶成工作的中心,就是要使人认清这些价值,然后加以吸收并使之内在化,好使它们成为献身者的「自我理想」——如果不是全部,至少其主要部分应当是如此。这样现代化并深具学术性价值的说法,不仅是清晰透彻,而且实在也堪称文「理」并茂。但为地方教会,尤其是为在奉献生活中没有特别读过心理学的兄弟姐妹,这说法似乎显得太「深奥」了一些;如果用中国文化传统来表达,那就可以更直接、甚至可能会显得有点儿太「白话」。那就是:奉献生活的基础与关键是在於「心寄何处」——你心中是否真的有「衪」?

当然,这「乡土味」很重的说法,和那理性特强、且又道地学术化的表达方式,在重点与风韵上大不相同。不论是过去的强调守好会规与圣愿,或今天的著重於追求价值并使之内在化,都仍是以「理性」的透彻来照亮要达成的「理想」;而东方则更集中於「心动、心诚」——明心见性而至诚不渝。为负责陶成工作的兄弟姐妹,自然要「放眼世界」,尽量多吸收他人的优长与精华,但在具体生活中,似乎更要注意到「心怀祖国」,用我们固有的「天赋」文化传统,来培育、发展充满乡土风味的奉献生活——道地的教会本位化,其关键不也正是在此吗?不过在这里我们也要避免一种错觉:好像非用某种方法不可。不!完全不是这样。方法可随人、地、时、空的不同需要而改换,且是快乐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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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地去改换,惟有「衪」是非有不可。而这改换、取舍的最后原则,还是要以「如何有衪」的具体生活体验来辨别、肯定、印证。就如前面已经提过,在家庭生活中如果男女双方都是彼此心中有「他」——非君莫属,那在结婚典礼上所作的「海誓山盟」,自然就会越来越显得真实而充满意义;反之,如果内心已另有所钟,而彼此间只凭婚姻誓言来警告、约束的话,那其效果如何,可不言而喻。同样,奉献生活在此类比下,是强调守好愿(或追求价值),还是要心中只有衪,那似乎也不必多说了。但这并不是说,只要心中有衪,其他一切自然就会一帆风顺;相反,这「有衪」往往会伴随著更多、更大的不顺与考验——真正的成长一定会有代价,经过挣扎与抉择才能更显出我们心中究竟有谁。

诚於中而形於外

梵二前后的三愿文件,虽然在某些方面有著显著的不同(比如以前比较重视三愿的全德地位,特殊功劳和德能,使人相似天使等;梵二以及其后的文件与论著,对此则很少提及;但却清楚指出三愿的「社会幅度」及心理成熟等问题;而这些在以前似乎是「过早之言」,难得一见),但对「使人更自由」的肯定,则完全一样。这「自由」在具体的生活中又是怎样的呢?乐山与碧瑾都已在修会中二十多年了,但对「贫穷」仍有著「难以启齿」的困难。由於小时候家境清苦,读书时很难得到希望的零用钱,因此在同学面前常觉得自己寒酸而抬不起头来;回家又不敢向父母开口,因为几乎每次都会受到训斥,被骂作「不知吃苦上进,没出息!」进入修会当然并未「自动地」治好这内心的创伤,所以在作「小修士、小修女」的最初几年内,其最痛苦的体验就是每次要开口向「院长——理家」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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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物等生活必需品,尤其是为出门、旅行而开口去讨取所需要的车钱和旅费。好不容易熬过了这「考验——试探」的阶段,然后开始每月有固定的零用钱。这时的乐山与碧瑾,虽然各有其修会的不同贫穷规矩与法令,但他们对自己的「月入」则几乎有著完全相同的反应:小心翼翼地把剩余「保存」起来,尽量避免再开口向修会要钱。终身愿后当然在这方面也是「大人」了,有时从工作或亲友处得到什么酬谢或礼赠,也就「自动地」保留一些或全部;这样用起来当然很方便!「不必再为一些小事去麻烦长上」,但其内心总是无法完全平安:贫穷圣愿难道就是这样吗?如果在内心深处有著这样的「疑难」与冲突,而从教会文献和修会会规所学得的指示,却又不得不说「贫穷使人更自由」,就算嘴里能在外面说得响亮,其内心又怎能不感到口是心非,「有」愧天人?

常年静修中,乐山与碧瑾终於打开了疑虑不安的心门,面对问题症结而作了一次彻底的正本清源;代价自然是十分痛苦,但治愈、成长的喜乐也是无可言喻的——心在基督身上而开始体验到「放开一切」的放心是怎样别有洞天!对观福音中基督要人们仰观天空的飞鸟,俯察田间的野花,从它们的自然、安适、美丽,而学得对生活需要能坦然无虑的真正智慧——「天父原晓得你们需要这一切;你们先该寻求衪的国,这些自会加给你们」(参阅玛六2434;路十二2232)。基督的这篇「乡居感言」所以能那么深入人心,不仅是由於言辞的清新生动,而更是因为这全是衪三十多年真实生活的体验。衪的木工生活在当时是相当清苦的,但衪对日常所需从不担心忧虑;衪心有天父,其他一切都能使地洞察父心而悠然忘怀。基督的这份乡土田园「情趣」,我们也不妨以中国文化之心来表达:

衣食何虑爱父山,飞鸟野花自悠闲;

生命活水心底涌,别有天地与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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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奉献生活中我们能这样心有基督而信赖天父,那「贫穷使人更自由」、更坦荡、更快乐,不已是「尽在不言中」了吗?内心有了这样的体验,一切外在的规章法令自然就会变得落实而有意义:就是有时因「贫穷规定」而感到不方便,但在内心仍能「甘愿」如此——有衪」就够了,其他都可有可无。这份「更自由」的体验不只在贫穷上是这样,对贞洁和服从在基本上也是这样,虽然其内涵与对象并不相同。

奉献「生活」的贞洁,就如前面已会指出,也正是在於心有基督而非衪莫属。如果我们对衪日益有若望对其恩师的感受——「今生不二属,白首共此心」,那么我们在生活、工作、尤其是人际交往上,也就自然会更坦诚开放而心安理得。对任何人、地、事、物,特别是对异性的好感与吸引,一方面不会因为感到这样的「喜爱」而就幼稚得方寸大乱(有贞洁的危险,必须快快「赶」出去!);另一方面也不会让自己的心全被吸引过去而仍「天真」得若无其事,以为只是好玩逗乐而已。其实贞洁的美丽与自由,正是在这样的「困难」情形下,才更显得完整而动人:此心已全属基督,今生永世都不能再「同样」而另属他人(就如婚姻中的永结「同心」而不能再和任何第三者又如此同心一样)。除「此心」不能另属外,其他都尽可深入而亲切;就是在这「至诚如一」的日常努力中,人性的贞洁光辉才会日益显得皎洁光明,越发变得不言而喻。反过来说,如果我们让「此心」不知不觉、当然更不必说有知有觉地从基督身上而转向任何别的人、地、事、物,那已经是开始不良;由此而引发的一切作为,也自然就都变为不洁。日常生活中所谓的「感情走私」,旧约时代的先知斥责以民之敬拜外邦神只为行淫,基督自已说「凡注视妇女,有意贪恋衪的,他已在心里奸里了衪」(玛五28),不都是这「失」乎一心的最好说明吗?一有这样的心「猿」意马——另怀「鬼」胎(任何在心中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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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惟一」的人、物或不论什么),那我们的目光、面容、言行,又怎能流露出纯朴、安详、清澈见底?

对贫穷、贞洁所说的这些,自然也可运用於服从。不久前,我们曾以「尽付须臾悦父心」来表达基督的生活基础——衪的整个生活,其最基本、最主要的目标和心情,就是在於时时中悦天父「常作衪所喜悦的事」(若八29)。如此「甘心情愿」来作父所喜悦的一切,那「服从」父的命令岂不自已不在话下?同样,在独身奉献生活中,「心有基督——非衪莫属」自然就会使我们努力作「衪」所喜悦的(或同衪而尽力中悦天父);一如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都能体验到太史公司马迁所表达过的「士为知己——不知己」者所自然流露出的那些反应一样。内心有了这份「甘、愿」那外在的勤快、满足、活力,还会不显明可见吗?无论遇到什么,都可随「遇」而安。如果心有「不甘」呢?那这不甘之果——痛苦、厌倦、推托、逃避等,自然也无法完全隐藏起来。伯铎及其同伴们於「增饼奇迹」之后(正以为这是师傅应趁机为王的大好机会,那他们自己当然也就从此而平步青云,可以终生高官厚禄了),被催迫著上船到湖的对岸去,他们怎能没有「逆风」而划得轻快(参阅玛十四1333;谷六3052)?他们无法接受「人子必须受许多苦,且要被杀害,但第三天要复活」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参阅玛十六2123;谷八3133),所以当基督一再 切告诉他们这事一定要发生时,他们不但「非常难过,不明白,又害怕问衪」,而且他们的脚步不是也就「自动地」慢了下来?「让」师傅带头前行,他们「跟」在后面热烈地讨论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衪作君王时究竟谁要坐在衪的右边(参阅玛十七21—十八4,二十1728;谷3037,十3245)?他们的这些「自然流露」,其实也就在我们的身上和生活中!回想一下童年的「趣事」,可能就会显得更清楚: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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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吃蛋糕——拿红包」时,和衪叫我们「来打扫房间.读书作功课」的时候,我们的一双小腿不是也很有轻快与沉重的显著不同吗?耳朵在此情形下,不是也会有听得「好清楚」和甚至「听不见」的绝大分别?总之,整个人的反应和表现,岂不一是生气焕发,又蹦又跳;而另一是少气没力,懒得一动?童年时的这些「天真流露」是如此,奉献生活中的「听命」反应,是否在基本上也是大同小异呢?

成长的代价与喜乐

由以上所说的来看,我想我们都已相当清楚,「心有基督」并不就是一帆风顺;三愿的确能使人更自由,但一定先要经过学习过程中的一些「不自然、不舒服」。在若望、伯铎等宗徒们身上所出现的逾越、成长、生死不渝,基本上也一定会、甚至可说也必须发生在我们的奉献生活中。其实不论什么才艺和技能,都是要经过很多单调、乏味、甚至讨厌的练习与操作,然后才能纯熟自然,美妙动人。三愿也是如此。就如前面所提出的采琪、乐山、碧瑾,都是先经过了一番痛苦和挣扎,然后才开始体验到「心有基督」的真正自由与喜乐。路易在修会中已过了银庆,工作相当认真卖力。一天他忽然收到了一份探亲的「文件」(这是已等了三年才「意外」得到的),自然觉得非常高兴,因为他和父母家人不相见已有三十多年了。他祈祷感谢之余,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了会长,并随时准备著动身出发。正好那时也快要到农历新年,他自然更希望能尽快回家团圆。从修会方面来说,他觉得绝对没有问题,因为这么长久离开家人,怎能会不好好利用这难得的机会而去和他们团聚一下呢?就在这样全心已准备好要去的时候,他收到了会长的一封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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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午开了临时咨议会,……我由之而达到的结论是请您作一次牺牲。这是您的职务所带来的牺牲,深信这种殉职式的痛苦会给您的羊群邀来天主丰厚的恩宠,也是我们为圣召所作的许多祈祷最有力的一个后盾。……」

他面对圣体中的基督,静默无语;虽然一切都放在衪的手中,但他依然有这样的强烈反应:

像一株枝叶青绿的果树,

不少枝上已满是花朵;

忽然一阵严霜凭空掠过,

青枝、绿叶、鲜花,形貌依旧,

只是全都焦透了……………

£       £       £

像一部性能良好的跑车,

正在高速大道上直直奔驰;

座主忽然急呼「马上停下!」

紧踩刹车,反应特佳,

稳稳地在路边沙沙停住了。

但再发动时,车已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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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这次的逾越考验,路易的「基督惟一」逐渐变得更落实、更深切;他对奉献生活,尤其对服从,也因此而获得了新的领「悟」与会「通」:放开一切「非有不可」的错觉与执迷,「生命活力」的奔放就已自在不言中。当然他离「八风吹不动」还有很远,但其生活韵律已日渐沉着、稳静,不必非要登舟「过江」不行了。

这里所学的几个例证,自然只是一种参考而已;三愿中的真正自由、喜乐、活力,到底是「怎样」,那就一定要我们每人由「非衪莫属」而慢慢亲自去「品尝」、体验。如果要问捷径与秘诀,好像就是在於「一心、死心——至诚」。这样的生活「实习」与体验,就和学习任何才艺一样,其最「经济实惠」的打算与计划,自然还是及早开始并持之以恒。如果於奉献生活初期(初学以及其后的几年)就能把握机会,主动地在「日常琐事」上,努力多几次去品尝、体验这「今生不二属」的真境妙谛——「放开自己——一心有衪」是怎样的轻盈、辽阔(无虑生死,何况得失),那在不久一段时间后,我们岂不自然将会看到,更多的「白首共此心」在流露著无尽的满足、感激、庆幸,就如若望在其老年时所表达出的「师徒情深」一样?让我们就此开始!

  

「心有基督,非衪莫属」,这就是奉献生活;我们的「死心塌地,终身不渝」,也正是衪那份「看哪,我天天同你们在一起」的至诚如一,所自应引发出的会心与共鸣。和基督之间有了这样的「志同道合——一心一体」,那其他一切也就都自会成为「甘愿」——贫穷、贞洁、服从则已尽在不言中了。说起来好像就是这么简单,但体验到却需要经过不少的努力与「实习」。到此一切可说都已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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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尽在手边,剩下的只有惟待东风——让我们就此「动手」去作。这不仅是我们个人的自由、喜乐、幸福,而且更会关联到地方教会、尤其是修会团体的成长与兴旺。旧约中亚巴郎向上主求情的那段描述(参阅创十八1633),我想我们都会觉得很生动感人;现在我们以新约的心情来改换一下它的方式和内容:不再是有关两个城市及其居民的毁灭,而是针对整个地方教会、尤其是所有修会的盛衰与繁荣;不必再以主、仆之别来精打细算而「放胆」地恳求,却是以「心爱子女」的信赖来和天父作亲切的交谈。「如果在一个修会团体里有五个死心塌地、永世不渝的人,你会不会让整个修会都成长茁壮,欣欣向荣?」——「会!而且还可再进一步,就是有三个这样的人,你也会看到这奉献团体的活力将盎然奔放,并且整个地方教会也都将因此而蓬勃旺盛。」天父肯以其爱子的每日临在给我们这样保证,也让我们虔诚地反躬自问:「我要不要在自己的奉献团体里,默默地去努力作这三、五人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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