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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仁大学神学论集 第63号

卡尔·拉内的回顾


Dan Donovan 林广全译
对于那些留意当代罗马天主教神学的人们来说,卡尔·拉内(Karl Rahner)这一个名字是众所周知的。就是在他的所属教会之外,他也被很多人视为是本世纪里最有创新力的及最具影响力的宗教思想家之一。追溯拉内的一生历程及思想发展,也即是对二十世纪中的天主教教义所遭遇的每一个巨大争论及刼难的回顾。
    拉内于一九O四年三月五日,出生在德国西南部夫来堡(Freiburg)的一个虔诚天主教家庭里。他在青年期间,便跟随了他的哥哥胡果(Hugo)的榜样,进入了耶稣会。这个决定确定了他日后的一生历程。简单地举一个例子:依纳爵式的神操,对于他的宗教信仰生活及思想的形成就有重大的影响。关于个人、判断力、在每一日的生活中追求天主,为教会及她的使命而献身等各方面的强调,所有这一切都是拉内经常关注的重点,同时也显出他认真的态度,由此他能够承袭圣依纳爵的传统。
      一九七八年拉内为罗耀拉依纳爵生平照片集做了一篇序。他用了一种既直截又平易的手法,以这位圣人的名义,写出他相信这位耶稣会创办人会在今日「向现代的耶稣会会士」所要讲的话。这一篇文章是那么的拉内式及那么的依纳爵式,以致它是拉纳毕生愿望的一个凭证—他希望当一个依纳爵的真正门徒,同时自觉地做一个他自己时代理的人。
    拉内神学的一项特色,就是同时留意传统及现代。这一种双重关注是在他的哲学及神学培育期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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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的。
在二十年代及三十年代初期,教会里仍然是盛行著新经院哲学(Neo-Scholasticism)。虽然,本世纪开始十年的所谓「现代主义者」所引起的大骚动已渐渐平静下来;但在神学家那方面,仍然有相当大的犹豫,去跨越那些最传统的问题、范畴及方法。教科书依然是当时占优势的教材。这些教科书有相当的学术价值及可观的逻辑。可是对越来越多的有思想的人来说,这些教科书的内容却都是使人泄气的。它们不单是与现代的思想潮流脱节,而且也与当时的牧灵情况没有联系。
作初学修士的那几年,拉内仔细地研读了关於依纳爵及其他神秘主义大师的著作,特别注意了那个对他说来始终是最重大的问题——天主。对於神秘主义家及以祈祷为生活中心的人来说,与其说这是一个理智的问题,不如说是一个存有的问题。难题不在於证明天主的存在,而在於体验它的存在。
在「体验天主存在」,与教科书中经院哲学客观化抽象概念的对比之中,令到年轻的拉内走上了一条运用理智的路线。这也是使他的神学与众不同的一个特色。要研讨体验,就要研讨那有体验的人,他受称为主体。倘若要用认真和有理智的方式来研讨主体—就必须要跟上现代哲学发展的主流。
在十九世纪最後的十年里,摩利·布朗代(Maurice Blondel)就曾经为一这个问题而努力过。他是一位法国天主教教友及哲学家。他觉得自从笛卡尔(Deskartes)之後,人们在哲学方面的进展可以有两种敌对的态度:
(一)把现代哲学的进展当作是一种误入歧途,而予以排斥,认为它基本上是错误的,因此最后弃绝所有随从它而走入某种形式极端主义的人。
(二)另外一个态度,也是布朗代自己所接受的,就是投入现代哲学的民展趋向、明辨它的真正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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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力及所关注的事项,向它学习。当它似乎对宗教问题先决地排斥时,要比那位反对者更加细虑地去研究,为使它能对所谓的「超性」(supernatural)采取开放的态度。
    布朗代集中注意于人主体的「意志」(wil),更注意人的「行为」(action)。他于一八九三年所发表的早期论文「行为」(L、Action),广泛地被认为是一篇带有真正哲学重大意义、富于构想力及创新力的作品。这篇陈述对于天主教思想的革新有一个可观的影响。但在现代主义危机所留下的混乱中,布氏的理论对现代哲学的开放及对阿奎纳(Thomas Aquinas)学说的漠视,却使别人对它产生很大的怀疑。
    布朗代的关注及见识被一群耶稣会会士很认真地注意。在这些人当中,最具影响力的是约瑟.马里夏(Josenh Marechal)。他修改了布朗代的方法并贯彻地施行阿奎纳学说的传统,不把注意力集中于「行为」上.而在「知识」(Knowledge)上。并且他也肯定地尝试将康德(Immanuelkant)与阿奎纳关联起来。康德是一个生于十八世纪的德国哲学家。大家都说,他是现代思想家的其中一个重要人物。他是一个不简单的专门哲学家。他的理论反映出,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了塑造出现代西方思想的很多特征。
    康德的一项主要关注点是「知识」(Knowledge),以及它的本质和限度。现代科学的进步,特别正如牛顿(Newton)的著作所反映,已被一种怀疑论的经验主义(sceptical empiricism)所威胁。康德发展了一套「认识论」(atheory of knowing)。这个理论似乎证明了那个新的归纳方法,虽然那个方法制止了他所认为传统形上学的托词。康德形容他自己那一套为超验的方法(transcendental)。这需要对认识过程加以反省,以分辨出他称为先验结构(a priori struc.Turuc 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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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缺少了这种结构,便不能够真正地认识了。
    要想了解拉内,知道这方面的某些背景是很重要的。虽然为他来说,最重要的课题是在超越一切哲学的对天主的体验;但他时常都接纳天主教的传统,就是关于理性在哲学上及神学上的形式里所担当的角色。每个人都是复杂的存有,各自成长在不同的文化环境里;所有这些不同的环境,由政治、经济、知识及科技等不同因素所形成。每个人在宗教信仰方面能获得的经验,及这些经验的性质,均是与个人的人生经历很有关联的。哲学和神学就是要处理这一方面的事情,所以它们对各种不同的传统表达方式的了解,有助于人们现在真实地体验赐恩的天主。
    马里夏(Marechal)努力不懈地钻研康德的先验法,由此创立了「先验阿奎纳学说」((ran—sceflaen(al mnomism)——应用康德的先验法,但不以排斥形而上学作为终结,相反的,以它作为一个新的开端。
    当拉内还是在巴伐利亚省普拉克(Pullach in Bavaria)耶稣会的哲学院念书时,他已经独个儿地把康德及马里夏的著作,当作哲学课程的课外课本看过了。由这里,拉内开始形成了他于理智方面的倾向。
    在荷兰瓦肯堡(Valkenburg)完成了四年的新经院神学之后,拉内于一九三二年七月二十六日在慕尼黑市受Fainaer枢机祝圣,成为司铎。一九三四年,拉内被派前往夫来堡攻读哲学博士学位。他的长上原本是希望他将来会教授哲学历史的,但在夫来堡期间却带来了另外一个结果。
    在这几年里,那位给予拉内主要新影响的人,无可置疑的就是马田·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他是一位有独创性的世界知名的思想家,那几年刚好是他最受尊崇的时期。在那时候与拉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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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间修院中念书的好几位,都是后来于本世纪中叶,对德国天主教哲学的改革,担当了主要任务的人物。
    严格来说,拉内并没有成为「海德格派的人物」。他本人的哲学思想的基本倾向,引领他比较接近那些学自阿奎纳的东西,而且更甚的,是接近马里夏那一套。海德格所做的,是加深拉内那以宗教为基础的关注,就是生命的存有的一面及作决定的极端重要性。海德格教晓拉内,以集中在意问题作为哲学的开端。他向拉内提供不同的范畴及主题;这些东西在日后都成为了拉内神学的中枢点。最重要的,就是海德格让这位年青的耶稣会会士可以跟德国哲学传统下的一位正统思想家有不断的接触。
    拉内的学位论文是在马田.贺纳卡(Martin Honecker)—— 一位新经院哲学家——指引之下预备而成的。那是关于阿奎纳「知识论」里比较难解但却是重要的一点;问题即是:理智在认知时,是否一定要依赖感觉的资料呢?这篇论文后来是以「在世界中的神体」(Spirit in the World)为名印行的。这并不是一个按传统方式对历史的研究;相反地,这篇论文是尝试以当时哲学界的发展情况为依据,及用阿奎纳的学说来分析人类知识的问题。拉内在当时的哲学思想方面所得的影响,是来自康德、斐希特(Fichte)、黑格尔(Hegel)及海德格等人:一批在思想界方面的卓越天才。
    虽然这篇论文是那么的不平凡,但它却未被通过。拉内在一九三六年离开夫来堡,前往因斯布鲁克(Innsbruck),转变一下他的发展。由那时起,他的生命专注于研究及教授神学。
    要了解拉内在现代天主教田心想的贡献,「在世界中的神体」始终是一篇基要的文章。正如我们已经知道了),拉内对于传统及现代是同时关注的。这篇论文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他慢慢地投入及理解的更们的思想,但他是以现代情况有关联的方式来加以了解。结果他开始了一种独特的及高深的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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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方面的领会:什么是一个能认识而也能作反应的主体(a Knowing and responsible subject) 对拉内来说,成为「人」,就是要成为「神体」(spirit),向一切彻底地开放;就是对于存有(being)本身开放,向被他最后称为「神圣的奥秘」(The Holy Mystery)的开放。人所是的神体,却是取了肉体的神:在世界中的神体。我们永远不能藉著某种直观,立即认识天主,好像祂是与其他客体并列的一个客体。我们只能认识天主,有如遥远的视界(distant horizon),而我们一切的认识及意志的行为都在此视界中发生。我们存有核心的开放及超验(transcendence),使我们一切行为具有人的独特品质。
    虽然这本书「在世界中的神体」的大部份内容,都是详细的讲论有关知识的形上学;但阅读这本书会令人更加清楚的明白,它所提供的对能认知主体(knowing subject)的一种思想,可以很容易地发展成为宗教哲学。拉内自己就在一连串的演讲中尝试看这样作。那时是在一九三七年夏天。这些讲词后来在一九四一年被印行,书名是「圣言的聆听者」(Hearers of the Word)。
    虽然其中的论证是相当错综复杂,但这部的主题却是直接了当的。真正的自我了解会令人认知人生最深的问题,就是天主这个问题。宗教不是在我们生命里的一个强添附加物,而是最严格来说,它是生命的一切。不论我们是否意识得到,宗教这个幅度是隐含在生命的一切之中,并使一切具有意义。作一个人上开始就以一种未曾反省的方式,却是十分真实的方式,被安置在天主这现实的面前。推动我们寻找善——即「真」——的动力就是使我们向无限迈进;这之所以可能,是因为这动力植根于同一天主。他是一切存有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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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宗教哲学的第一个任务,是在人生活的中心点再次确立天主这个问题;拉内更跨远了一步,他尝试说这个遥远的而自由的存有若他愿意的话,会以知识及爱来向我们通传自己。由于人的神体的是取了肉体的,由于我们是时间及空间内的受造物,我们应当在我们的历史上留心那奥秘的天主会作的可能启示。
    这是一种新的护教学(apologetics)。它既不在开始时以宇宙论证明天主的存在—也不接著辩论关于「可能的启示」所有的外在征兆。这种新的护教学,开始便从认知的主体著手,藉著他本身已有的体验,使他对宗教幅度开放。要明白到人是先验的,就是要明白到,在人所做的一切之中,已经与天主的现实有所接触。要把这一方面与人性存在的时空间相连结,我们必须在历史中去分辨,天主与我们的终极关系,是用言语或是在沉默中建立的。
    拉内在一九三七年秋天开始教授神学,由此结束了他在此之前专务哲学的时期。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转变,因为他在哲学方面的中心研究问题,就是宗教信仰方面的。在另一方面,他的神学并没有将他早期的研究所得结果,简单地取来作为已固定了的道理,而是把它当作基础.;然后逐渐使用它去研究他要关注的事情。他的哲学作品是被一股宗教力量所导引的。在这方面有一本书可以作证明:在一九三八年出版的「与寂静相遇」(Encounter with Silence)。它收集了他在这时期所写的祷文。我们可以由这本书认识初期的拉内。
    因斯布鲁克(Innsbruck)的神学院于一九三八年被纳粹党所封闭。在战争期间,拉内都是在维也纳一所牧灵中心里工作。他定期性地授课及主持避静活动,并参与了其他的工作。这几年的广阔经验,令他更加了解现在教会生活的实际问题。因此,他更注意发展牧灵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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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最欣赏的普及书籍之一 ——「关于祈祷的需要及其所带来之祝福」(on the Need and Blessing of Prayer)——在一九四九年初版。这本书的内容是从他在一九四上八年的讲词中取出。当年是饥馑的一年;他于满   瓦砾的慕尼黑讲课。他认识了战争及见到了战争带来的后果,也与很多受害者有接触,由此更加激发起那早已存在他心中的意愿:要为那些有疑惑的、受苦的、在挣扎的人致力信仰的服务。甚至在他最学术化的作品里宗教哀愁感(religious pathos)也刻上了印记,它的来源和理由可以在这一年的经验中找到。
   他孜孜不倦工作而特殊多产的时期。藉著这些研究工作,他对于天主教的传统有一个很详尽及丰富的认识。这方面的知识,是使他与其他当代神学家不同之处。
    如果拉内在开始时的愿望是发展出一种宗教哲学,来协助人们察觉到他们本身对天主奥秘的基本开放;那麽,他在神学方面的努力,就是使人们能够藉看基督的讯息,认识他们自己体验中的真理。「福音」并不是一部完全自外而来的书,在我们之内早已有恩宠的化工,「福音」就是把这事实明示出来,尽力把这方面的神学含意解释出来,就是拉内所称的先验法的中心点。
    「神学探讨」(Schriften zur Theologie or Theological Investigations)的第一册於一九五四年出版。这部用德文写成十四巨册,是作者的创新力、活力及多方面的兴趣独特的见证。对於要了解在梵蒂冈第二次大公会议期间,及在这会议之前与之後,天主教生活和思想的重大转变,这十四册书是十分重要的工具。
    正如这些书附所明证,梵二会议是拉内在六十年代初期注意力的中心。他以一个专家的身份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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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二会议,时常被主教团的成员谘询。藉着他在不同的委员会里的委员资格,他对梵二会议有直接贡献,特别是在与启示、教会及现代世界中的教会有关的文献。他对不同的主题,例如:有罪的会、神恩、教会如圣事、地方教会、天主拯救普世的意愿、及非基督宗教,所表示的意见都在会议文的措词上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不停地向有形的教会及其优先需要尽力服务,他的工作是继续处理有焚二会议的不同主题。
    拉内比大多数人更快地体察出,梵二会议之後的时期要求比只是实行大会法令来得更多。会议成功就推动教会去面对新的挑战及可能性。在六十年代後期及七十年代里,拉内谈论的话题有不同转变。世界及教会在世界中所担任之角色开始成为他关注的中心。他以不同的问题作为写作题材:俗化、遗传因子的操纵、马克斯信徒与基督徒的交谈,将来的意义及政治神学的发展。
一直到他在八十岁死去为止,拉内都是很活跃的。他为教会做出一个她时常都很需要的作证:他生命及思想的刚毅、敢於言论及揭示错误的勇气、贯彻地做一个神学家的精神,还有,凭经验及思考力对永无穷尽的天主奥秘不断地钻研;这些见证是教会在今日和平常都非常需要的,他毕生的工作绝对不会是徒劳的。除了他对於当代天主教神学的革新有明显的贡献之外,他的著作对各处无法计较的,并处在无信仰及失望的黑暗中继续奋斗的人们,提供了光明和鼓励。
本文译自:Dan Donovan, “Karl Rahner Dies—Retrospect Presented”, National Jesuit  News ( April, 1984) Vol.13 No.7.pp. 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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