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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仁大学神学论集 第63号 |
简述赖雷(Rahner)几个重要神学思想的发展历程 |
Edward Vacek著 胡国桢 译
只要是天主教的教友,都能很明显地体会到:近二、三十年来,天主教的神学,不论在风格上、或是在内容上,跟过去好几百年的传统说法相比,都有了戏剧化的变革。直接促成这一巨大变革的大功臣中,卡尔·赖雷神父(Fr.Karl Rahner, S.J.)就是一位。他那强韧有劲的影响力,连天主教外人士都能深深感受到。当然,对本世纪天主教神学发展上的跃升有过直接、间接贡献的神学家还很多;不过,大概很难再找到另一个神学家,给予这次神学发展的冲击及积极助益,有超过赖雷神父的了。尤其在神学课题的追寻探讨的方法方面,以及在解决所提出问题时所给予的基础性结论及答案方面,赖雷都指出了具有开创价值的崭新方向。这点使得他不愧被当代神学界尊为「当代神学的象征」。
本文的目的,在研讨赖雷神父本人部分重要神学思想逐渐演变成熟的进化历程,希望能追踪他神学思想发展时留下的痕迹,描绘出他几个最重要神学思想的发展方向,如此,日后若要进一步研究别的神学家在这世纪划时代的神学发展中所有的贡献,以及整个教会神学思想的进展,就容易多了。此外,由于一般企图诠释、发挥赖雷神学思想的学者,几乎都很少注意到他神学思想发展上的时间因素,及因此而有的先后关系和意义,大都只是静态地把他所有作品视做一个整体性的单元,加以引述和解说,甚至有些很认真传布他作品思想精蕴的人,都很少弄清楚他们所引述资料最初发表的出版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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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情况下,本文所做的尝试应该算是有价值的;何况赖雷本人对上述不顾时间因素的评述、发挥也深表不满:例如,最近他在替Louis Roberts所写[ 卡尔·赖雷的成就 ] ①一书做序时,就提出委婉的谴责及纠正,他说:「作者没有指出:今天的我已不常、也没有必要再讲这样的主题了……,这种说法是多年前的我的说法。」②。
赖雷神学思想演变中,最基本可追溯的变迁是:由高度收敛集中而显得有点狭窄的观点,逐渐走向愈来愈有宽阔胸襟且有包容力的视野。这个发展方向的重要意义,在本文的一步一步叙述中将会逐渐露出来,也愈来愈明显。这个变迁的痕迹,在其神学方法论及神学内容上都可发现,我很愿意在他神学思想的这两方面提供些许的重点说明。
壹、神学方法论
首先,必须声明:乍眼望去,赖雷神学思想上的方法论,似乎看不出有过什么形式上改变的痕迹。事实上,他本人也很少费心去管所谓的方法论上的问题,他似乎总是一个具有高度独创见解的思想家——思想把他带到那里,他就往那里想。不过,在他写作立论的方式上,还是能够看出其演变踪迹的。这个演变的发展方向可以粗浅地描述如下:逐渐地由那具权威性、几近独断、而且简单明了的立论方式中超越出来,而趋向把立论基础放在人类的经验上——不论这经验由何而得——这种立论方式常是较复杂,更须做多元因素的考虑。我们至少可在两个范畴里,指出赖雷神学思想在方法论上;有这样的演变发展倾向:其一,在天主启示及人类现实存在间的关系上,其二,在天主教传承之外的史料(Extra.Catholic sources)运用上。现在我们就以这两个范畴为例,一一加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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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经验
在赖雷的早期神学作品中,经验并未常被提及。他那时期的写作,似乎只像一道「翻译」的手续,把较古老的神学概念表达形式,「译」成较新、较合时代的表达形式罢了。他使用了海德格的恢复的方法(Heideggerian method of retrieve),把教条式的信理复活起来,并且运用当代哲学作为工具,探究发掘这些教条式信理所蕴含、更合理性的深层意义。他哲学上的基本主张,在他早期出版的两本书中有著详细的铵述:他并不关心所谓的「经验的陈述」(deliverances of experien.ce),反倒重视经验或启示中的各种可能性的条件。他甚至强调在信理及经验之间有著尖锐的对立因素存在:一九四七年中,他曾控诉经验与罪恶间有很深的关联性,这个关联性就像教会必然有犯罪的可能一样,是个明显可见的事实。这个事实并不是凭「人类有问题的、缺乏实质基础的、且被罪恶所扭曲了的经验来光照」所能够了解到的,却需靠「天主启示的光照」才能了悟。上面所述的这类主题,是属于「信理的范畴:亦即必定是天主启示的内容本身这样说……而非……来自受了伤的人性所发出的声音」。按赖雷当时的看法,大众共识见解的价值有多少,是值得怀疑的。③
在这样的一个观点下,所值得特别注意的是:早期的赖雷在神学工作者所用的资料中,把启示和经验做了尖锐的划分。赖雷早期所理解的「启示」,似乎绝大可能只是个有时空限制的词字。他的「启示」只是在某一个范畴中的启示。赖雷把天主超性启示中「(只发生在)此时此地」的特性,与「真理与圣善的圣神」之无所不在的性质间,做了区分。他当时的「启示」并不包括后者。对一个神学工作者来说,这个区分的工作只不过是个形式上的工作罢了:就是只不过审慎地把一个词字适当地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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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某一形上脉络的恰当位置上,并把特定讯息塞到其他知识脉络里的恰当地位上去罢了。这种「启示观」,所关心的只是天主,而不是人——除非这个人是个有附带条件的人:亦即只有在先决上认定「人不会自我反省,甚至天真到不知如何了解自我」的这种人类学观点下,这种「启示观」才会关心到人。④
在一九五O年代的十年中,赖雷是把人类经验当作一个问题来看的,而这问题的解答必须在启示中才能找到。人类经验被视为是存在于「有意识的基督徒生活」之前的现实,并且最要紧的,是这经验终究需要被整合入有意识的基督徒生活之中。⑤至于谈到像「信仰告诉我们」「特利腾大公会议如是宣告」之类说法的意义,赖雷认为启示及教会训导就像一个由外而来,提供给我们的判断准则,我们以其作为判断某一行为或一般经验是错是对的标竿。他认为外来权威的存在是可以被接受的,就算这外来权威跟人类的一般经验及宗教经验相抵触,也无伤大雅。神学家的工作,就是要把天主已经给了我们的启示真理与我们经验之间的关联性,解释清楚。⑥
反过来看,赖雷从一九五O年代的末期开始,致力于从另一新的角度来反省人类经验的价值。他由那时开始怀疑,前述把人类经验强用启示及教会训导来做权威性诠释的做法是否得当:他认为把人类经验用一个先于这经验而存在的东西(例如启示、或教会训导)来衡量,这种做法是值得商榷的。基督徒若要正确地诠释经验,就必须避免误解(或强加外在意义进入)这经验本有的真实内涵,因此,在这个观点下,启示既是准则,就必须使之在忠实于经验本身的条件下来诠释经验,丝毫不可任意把经验内涵加以曲解。在此同时,赖雷开始要求神学工作者应以「实际的生活」出发,以其作为研究探讨的基础,而不仅仅把「标准的定义」作为唯一的神学思考的立足点。此时;赖雷写了有关超性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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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supernatural existential)的论文,他宣称…人在何时何地体(经)验到自己,他就在何时何地体(经)验到天主的恩宠,反之亦然。赖雷主张:基督宗教教义真正的立论基础,是生活的经验。一九六一年,他开始谈论一个新的「启示观」,主张有些启示的客观内容并不一定需要包含在「正式的救恩史」内的天人交谈沟通的记录中(译者按:亦即赖雷主张在圣经记载的救恩性启示之外,还有所谓的「一般性大自然的启示」)。⑦
一九六O年代,赖雷又重新开始继续研究他早年曾经探讨过的一个课题:「一句话,及这句话所表达的内涵,二者之间是有分别的。」此次,他把这个观念应用来反省基督宗教传承中的范畴性资料(categorical data)。他指出:具体被各个时代使用来表达天主启示的各种标准说法模式(models),多多少少都受各个时代的影响,是各当时代社会情况及社会条件下的产物。他很能认同当代人们普遍存有的这种怀疑心态:「怎么可能以有限的方式或有限的范围把人与天主相遇的事实表达完全。」是的,采用范畴性的表达方式来叙述基督宗教的教义,常常需要冒着能变成叙述某种偏狭的意识型态(ideology)的危险。当然,基督宗教的教义,是必须使用一些范畴性语言和型式来叙述表达,但是也必须避免把任何一种的语言型式的表达加以绝对化。在范畴性的启示(categorical revlation):圣经及基督徒给基本启示所给的解说都属范畴性的启示:存在之前,超验性的启示(transcendental revelation)已经存在的了。因此,神学的工作,就不仅仅只在尽心推敲以往曾经有过的各种表达格式(formulations)的精义,重新加以叙述发挥,而且更要进一步寻求更新颖的表达格式以解说启示的奥秘,这奥秘事实上是用任何表达格式都无法充足详尽地完全解说清楚的。神学的工作,似乎至少有一部分应包括从事跟基督宗教教义本身所有的同样的任务,就是搜集并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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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世上一切因人类真诚追寻而肯定了的真理,因为一切人类生活的经验,在其最深层的底蕴里,是存在著基督宗教教义的根基——天主的启示。⑧
一九六O年代后半期,赖雷开始出击反对「信理教条式的实证主义」(dogmatic Positivism)。持这种主张态度的人,只把神学工作者的任务局限在整理教会官方正式发表的信理教条上,亦即设法指出信理教条的历史沿革和形成过程,使之更具理性基础,更有可理解性。他提醒神学工作者:他们工作的重心,应该是问当代的人类如何才能「真实地『体(经)验到自我』」,而不仅仅在诠释、评述梵二的文件及思想。神学的任务,是替信理教条及当代人类的自我体(经)验二者间找到关联性;若然,神学才真正可被视做是「以人为中心」的了。是的,在做圣经研究之前,应先探讨「超验的人学」(transcendental anthropology):这只是神学工作该有的一个例子。⑨(译者按:请参阅本期另一篇文章「超验方法」,页一一~—八)
赖雷在后的作品中,更称人类的经验有「永恒不朽」的价值。除非有生命深沉的体(经)验作为信仰可能的条件,基督和他的圣神都是无意义的⑩。因此,赖雷在他一九七O年代前半期的一些作品中主张:深度的现世经验是从事神学工作的必要条件,因为这深度的现世经验实在是信仰的必要条件。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一九六八年时坚决主张:在讨论司铎问题时,必须由今日司铎的经验开始,而不是以传统的观念,甚至梵二的理想作为起始点。一九七O年,赖雷以他那新颖而脍炙人口的典型特征 der mensch von heute(当代的人),针对古老的圣事神学发出了不满之声:这古老神学的各种理论违反当代人们的Wirklichkeit-bewusstsein(真实生命的感受)……因此,这些神学理论应被新的神学理论来取代。神学,在人的生命中,不是用来补充这生命的不足,而更是用来加深这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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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体(经)验,使之更清晰明朗。⑾
如此,到了一九七O年代的中叶,赖雷对现世经验和信仰「对象」间的关系,达到了一个辩证性的了解。一方面,明显的「基督宗教教义只不过是把人模模糊糊体(经)验到的自我真实存在加以清晰明朗的表达出来罢了。」另方面;人对世界和自我的恩宠的体(经)验,使他自己范畴性的信仰得到滋养和保护⑿。
总之,赖雷神学思想的方法广度增加了,已超越他以往范畴性启示的狭窄限制,迈向人类经验的广大领域,亦即深入人类经验底层的超验性启示。神学的任务,不仅仅只在把过去已有的资料加以翻译及找到其与现时代的关系,更是把各个时代、各个地方、随时随地都在发生的启示表达出来。
乙、天主教以外的史料
这样说或许太冒昧:赖雷早期的神学思想观念认为天主教传承「拥有全部真理」,其他天主教外的一切传承,除非吻合天主教传承的真理,都是错误的。不过,他当时观点及研究主题似乎是造成这倾向的原因。早期的赖雷会说:历史性的启示只出现在基督宗教的教义之中,而且只有天主教会正式地取得这天主自我启示「独占性」的财富。天主教会是唯一可使人恰当地找到自由给人有效启示的天主,除此之外别无他处可觅得天主。赖雷也会以嘲笑的口吻批评某种理念,说它是「誓反教一样的观念」。他同时也对只认为历史研究才有价值的自由派「誓反教异端」加以攻击。直到一九五O年代早期,赖雷还是如此写:非基督宗教及其思想不可能给天主教教义补充增添些什么,它们只可能吻合基督宗教的教义而已。这些非基督宗教全都是多神论者:由神学观点来看,它们全该被视为与罪恶为伍者。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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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赖雷接受征召,承担起研究天主教与路德思想间的相合点及一致性的工作,涉及的个案很多,诸如:圣经唯一、成义问题、圣体(餐)圣事、圣事(礼)与话语的关联性等等,研究显示一致性极高:至少赖雷自己相当满意。由于这大公性的合一运动的急速进展,使得赖雷有机会更仔细地衡量天主教正式传承以外的各种传承的价值。
可能是由一九五三年开始,赖雷正式开始真正严肃地采用教会之外的传承了。他同意在神学、礼仪等各方面,更正教的各教会是曾使一些真正属于基督宗教精华的潜在因素具体地实现出来,而这些潜在因素在天主教会内却从未理解到。例如:他也接受更正教的释经学者所主张「不可能用圣经来证明圣事(礼仪性圣事)是由基督亲自建立的」。至于,非研究宗教史的一般历史学者所清楚研究的结论:天主教一贯采用来证明某些信理教条能直接而明显地追溯到基督本人的典型证据,这些证据的确实性无法肯定——赖雷同意这个说法。⒁
在本文写成(一九七五年)的前十年间,赖雷也催促神学工作者务必要开放,要以开放的态度来跟其他世界的观点做真正的交谈,交谈的对象甚至应包括无神论者。他主张天主启示的真理及其恩宠,也能在正当的非基督宗教中具体地被发现,他希望基督宗教的神学能从非欧洲型的诸文化传统里的智慧和哲学思想中获得助益。假如赖雷早些严肃地参与交谈(此即「教学相长」的程序),假如赖雷早些知觉到许多非欧洲型的哲学智慧,与基督宗教的神学思想含有相同的意义,那么,他也早就已经把自己的视野谨慎地打开了。
最后,我们可以看一段赖雷一九六六年所主张的一段话,他说:「我要很清楚地强调:我们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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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东西该学习,不只该学更正教的释经学方法及圣经神学,而且该学更正教的系统神学。⒂」如此,赖雷的神学似乎已经走出了闭关自守的孤立主义立场了,正在迈向人类更宽广的思想原野:在这个宽广的思想原野里,基督徒的思想和非基督的思想,对一个神学工作者来说,都是有吸收价值的。
贰、神学的内容
相当抱歉,我必须说明:我们不能期望在本文中把赖雷神学思想所有的一切变迁做个评述,即便只以文字作品为限也不可能。他发表过的文章涉及极广,由人类一元说(单偶论)到和好圣事的性质都有,也都可表现出他神学思想上的演变历程,笔者实在无法在本文中一一介绍。我只就赖雷神学思想中三个最基础性的领域做集中式的叙述,这三个主题是教会、世界及恩宠。这三大主题都在梵二最具煽动性的一大宪章——教会在现代世界宪章——中表露出来。
甲、教会
赖雷从一九三四年起,一直到整个一九四O年代发表的最早期作品;似乎全都是戴著涂有深度神学色彩的眼镜来看教会的。对当时的他来说,教会是那些蒙召出离现世领域、专心度超性生活的人所组成的:教会是基督徒能够找到天主的唯一处所。
这个教会具体上,真真实实地是唯一、真实的教会……是我们唯一可以找到生活天主的处所。脱离这个教会,无人能够被引导获致救恩……。(离开这个教会)一个人可能接近完美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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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绝不可能接近天主……。唯有恒久地与这个教会认同,才可能达到接近天主的理想。
一个脱离这个教会的人,即使他遵循自己的良心做人做事,他仍是一个远离天主的人。这个教会是救恩的方舟、天主的国度,只有这个教会才是拥有天主的处所。⒃
一九四七年,赖雷发表了一篇长篇巨文,由此他开始踏入一个研究教会性质的新领域,这新的教会观已经成了他晚期神学思想中的正常教会观:在法定的教会存在之先,「教会本身」已存在;也就是天主子民——换句话说;被基督所祝圣了的人性——早已存在了。上述二者之间是有著一种实质的关系存在著:法定的教会是另一个看不见的「教会」进一步的、自然而然显示出来的表达形式。以现世的具体状况而言,法定的教会是天主在基督内救援意愿的原始圣事性标记(Proto-sacramental Sign of God`s Salvific Will in Christ)。⒄
在一九五O年代的最初阶段,赖雷的视野非常狭窄,注意力的焦点几乎整个放在罗马教会之上,相对的,其所谓「看不见」的天主子民的层面,简直就毫无立足之地了。(这一时期赖雷所写的大部分神学作品,似乎都有这个注意力焦点太狭窄的倾向。)在此同时,他不合时宜地认为信仰的主观性质与教会训导的客观内容是不同的。天主圣神必定临在于这历史性的教会之中,绝不临在于其他任何处所,人们必须把自己的信仰委顺在教会的指导之下。教会一直都忠信于主的话语,所以人类必须实实在在地把教会的话语视作基督的话语。一个人是因为教会而信基督呢,还是因为基督而信教会?为当时的赖雷来是二者之间并无区别。如此,教会对于圣经是有其权威的。教会是自己训导的唯一衡量标准;舍此之外,别无分号:没有任何人或别的机构能设立任何标准,来判断教会及教会的训导。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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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了一九五七年,赖雷这方面的态度改变了:
基督宗教教义的精神核心,不只存在于教会内,也不只存在于诸圣事礼仪之中,也不只存在于各种热心敬礼之上;而是时时处处,无时不有,无地不在的。它也不只是以能够知觉感受的方式存在,换句话说,它不是只以外在有形有色的方式加诸一切东西之上的……,当然,这以有形有色的方式出现是它显示的方式之一,但并非全部。接受并培育增长这一恩宠(基督宗教教义的精神核心)能够——意谓「确实会」——在基督徒生活中发生(译者按:亦即赖雷认为即便没有教会组织、圣事礼仪、热心敬礼等外在有形有色的方式,基督徒只以其本身的生活就可接受恩宠,并使这恩宠受到培育增长)。⒆
赖雷在一九六一年写的一篇文章上,审慎地把他对教会使命的看法扩大了。称教会为救恩的方舟、被救赎者的团体、或者信仰的支柱地基:这些说法仍然是完全正确的。但这并不意谓一个人信仰基督及祂的福音是因为他信教会的缘故;反之,倒是一个人信教会是因为他信仰主的福音的关系:天主的国度绝然不可等同于教会。进一步看,教会是世界救恩的先锋,是「那尚未具体命名的基督宗教教义精神核心(anonymous christianity)的恩宠」的历史性标记和许诺。「这「尚未具体命名的基督宗教教义精神核心的恩宠」,在教会『外』是不明明白白显现它自己的,在教会『内』才『显现它自己』」。这个恩宠,在教会外虽然也是可见的,但在教会内它才显现得最清楚明白。这个教会并不那么强烈地许诺世界必将全然皈依入自己,但教会更该许诺:恩宠「是无时无地不在强力地散发著」。「现代人」发现:「教会只是被预简者组成的人群」的看法不切实际;赖雷同意这个见解。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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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时无地不在的恩宠的圣事性标记,所以也是那比教会自己还大的恩宠的可见成效,换句话说,是教会把恩宠具体显现出来了。⒇赖雷用这种文章的写法,把他宽广的教会观详述了出来:教会并不怎么是凌驾于人类存在的现世氛围之上的,但也不只是仅仅内在于这世界之内,而是实实在在由这个世界的恩宠中生出、为这恩宠的真正实现而存在的。
一九六五年,赖雷反省了当时教会的生活,他认为:在教会的未来岁月中,比教会组织和教会礼仪是否会继续存在下去还重要的问题,是教会成员是否会有自由的、个人性的抉择。教会应该更是由信者组成的教会,而不应只是Volkskirche(由大众——包括所有凡夫凡妇——组成的教会)。信友间兄弟姊妹式的向心聚合力,应该比任何组织上的差异性重要的多。赖雷的这些说法,足以显示他已由早期强调高度「制度化」教会观的神学思想槽臼中挣脱出来了。此时的赖雷也注意到:教会不管在理论方面,还是在实际方面,「一直都还在不断地演变之中,演变的幅度还非常大哩!」赖雷很高兴看到梵二确定认可了他早期提出的一个观念:教会是世界救恩的圣事。教会是世界救恩的许诺,虽然这世界过去从未、未来也不必全然明显地包含在教会之中。然而,这俗世的恩宠,有一股内在的潜在动力在推动,有以有形、可触知的形式显示出来的倾向;而教会正是这无时无处不在的俗世恩宠的具体许诺和实现的成效,以有形可触知的形式的显现。赖雷区分教会内与教会外二者的特质如下:教会内的,是完完全全、一切可自我反省,教会外的,却是并非一切都是清楚明白的(21)。教会和世界间的区别无他,只是在可明显认知的程度上的不同而已。
在赖雷最近的作品中,赖雷进一步发现,「救恩的方舟」或「主的羊群」等这一类名词,也不太适宜用来描述教会的图像,这些图像似乎暗指真正的基督徒只存在于可见的教会之内,也似乎暗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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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会及其四周的世界之间有著对立的情势存在。(这些看法正是赖雷早在一九四七年就独排众议地指出了,当时赖雷肯定那些图像属传统的说法,并拒绝采用。)教会并不只是少数被拯救者聚集的团体。更应该是「救恩的标记」,这救恩恒久长存于可见教会之内,同时也恒久长存在这可见教会之外的世界之中。赖雷又新鲜地用「世界」这词汇给教会下了一个定义;
我们都了解教会的本质就是拥有「一体性」(unety,译者按:意谓同时包括下述两角色):首先,教会是天主启示话语——天主给世界的救援许诺——的宣报使者;其次,教会同时也是聆听者、信仰者,注意聆听天主对自己讲的话——天主在基督内赐给的救援性话语。
如此,赖雷于此时开始试著要指出应用到教会身上的话语和圣事之间的一体性,(他亦申论到七件圣事礼仪之上)。天主的恩宠毫无讨论馀地的推动世界走向其目的地。教会在这过程中的角色,应该是这世界恩宠的有效标记,要以聆听、传递、宣报天主话语的具体行动来确实扮演好这有效标记的角色。教会为世界指出天主的话语;藉著这指出天主话语的行动,教会就完成其世界救援标记的使命了。(22)
乙、世界
经过多年的演变,赖雷对世界的态度,已由「互相对立」,转为「热忱接受」这个世界了。赖雷在他第一部主要作品中如此写:「人,以实有物观之(in the presence of being),在发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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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生存在这世界上的角度上说,是一个整体」就算是启示,也必须以合乎这个世界、可以被想像理解的方式表达。一九四O年代的晚期,赖雷致力于阐述基督宗教教义与世界间的关系?真正的基督宗教教义有将「俗」务归属至自己法律(定则)之下的任务。属此世的事物,只有在人们利用它来达成基督徒使命的角度下,才能成为有价值的东西。虽然如此,此世界的一切仍不是以其本身的原因可以自我圆足的,因为这世界的一切只是为了显示我们「天主是一切存在的基础」。启示的天主,是一个因世界本有的倾向而与此世界相矛盾、相抵触的天主;他是不会安歇在这世界之内的。因此,、基督宗教本身基本上是远离这个世界的。人存在的核心已不属于这个世界之内的了、然而;即使人们拒绝了这个世界。他们仍然可能在这个世界中遇到赐给恩宠的天主。单单赞美光荣这壮丽耀眼的受造世界的天主是不够的,因为对现世的赞美一定会被另一脱离此世的事实所抵销,死亡就是这只销过程的完成终站。(23)
在一九五O年代的这十年中,赖雷对基督宗教与世界间关系的评价起伏不定。他形容一般的非基书徒是以其迈向基督徒的身份(his pre—Christian atatus)而属于世界的人,他把非神职的一般基督徒视为是同时脚踏受造界及救赎界两岸的人,亦即这些一般基督徒是构成现世世界与正式教会间的共同基础的桥梁。在这个十年的后半期,赖雷一方面只以「圣统教会的教会要素」the ecclesial element of the hierarchial Church)来描述教会;另方面又以「基督徒在非正式教会内的超性生活」(the suqernatural life of Christians in the non-official order)来描述世界。赖雷主张整个世界是深埋于超性氛围之中的,即使尚未走向基督之前亦然。所以他能如此说:这个世界已经在逐渐蚬变之中;它因圣神的作用,正逐渐使自己成为一个赞颂圣父的祭献了。总之,基督徒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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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爱这个世界,就象天主自己爱了这世界一样,慎重而无条件地去爱。任何企图把天主和这个世界划分为二的似是而非的理论,都是有罪的倾向。(24)
一九六二年,赖雷探究出这沉闷烦人的日常生活的世界的深度意义,以及它和基督十字架间的关系:只有接受这外表上看起来又粗俗、又死气沉沉的现实生活世界的人,才能真正地接受感恩礼(圣体圣事)。赖雷更进一步指出:非基督信仰者常常在谦卑地接受这沉暗、粗俗的世界的同时,得到了他们的救恩。(25)
在梵二召开的那几年期间,赖雷指出:建设教会的工作,与参与建设这个世界的工作,到头来最后会是二而一、 一而二的相同工作。教会内以礼仪表现出来的圣事,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率先逐渐蜕化、走向天主这一现象真正实现出来了的反映罢了。事实上,教会与世界二者构成一组「彼此交谈的一体单元」(dialogic unity)。基督徒并没有由这个世界中撤离出来,反倒是接受了这个世界——全然接受这个世界之所以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其实,这个世界的或长或消,是随著人类生命中天主有较大的地位、或较少地位而定:世界的长消与人类生命中天主的地位,二者是成正比的。即便你肯定这个世界根本上是被罪恶所笼罩,人应该尽量避免向这个世界做完全的投身;就是在这个肯定之下,上述世界长消与人生命中的天主地位成正比的说法仍然正确(26)。赖雷对这个世界意义的肯定,在他一九六O年代后半期的许多作品中不断出现;有些这类作品谈到人在历史上的角色时,还综合了各种马克斯理论呢!
赖雷有意识地扩展这些思想的高峰期,在一九六八年——九年间。他强调:天主的国度必在这个世界上成长发展。这个世界并不只是一个未完成成品的原料,也不只是一个供人努力迈向基督徒成熟的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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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场所,相反的,天主的国度在这人类生存的世界历史中,仍然不断地成长发展,其圆满实现的时刻,指日可待。
教会并不完全等同于天主的国度。教会是天主国度在神圣救援史末世期间的圣事……无论何时,只要有服从天主的意志发生,天主的国度本身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这世界的历史中(不只在教会中)……上述的天主国度不单只发生在……主观的超历史宗教意识型态里,(metahistorical religious subjectivity),而且会发生在具体满全的现世工作里,亦即在爱人的行动,甚至是团体性的爱的行为上亦然。
说凭良心做人做事的人也能得救,并非对他们做了吝啬的让步,相反的,那些真心爱了邻人并建设了这个世界的人,他们真真实实地在建设天主的国度。(27)
一九七O年,这个思想的发展,到达了一些结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天主的礼仪。
这个世界及其历史是一场恐怖悲壮的礼仪,其间透透露着死亡及祭献的氛息。是天主自己在主持这一场礼仪,也是天主自己允许这场礼仪贯穿在整个人类的自由历史之中,而这个历史又是天主自己藉其恩宠至上的安排而支持存在的。
与其他别的一切礼仪一样,这个礼仪的学行包含了人类自由的因素,至少包含了人类可以自由拒绝天主恩宠的因素。同样也与其他别的一切礼仪一样.这个世界性的礼仪的主角是由天主自己所扮演的。这世界性礼仪包含并指向下列两个事实:它是耶稣在十字架上所做过的礼仪,它也是教会不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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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会历史中重演的礼仪。更进一步说,这个世界是天主的「话语」:天主像述说发表自己的话语一样,以本性(自然)及恩宠(超自然)的各种形式向外宣发出这个世界,并且决定性地藉着自己的圣言把自己完全投入这个世界。用赖雷最近使用过的—个表达方式来说:这个世界是「天主的身体」,在基督的身体上我们可以看到这「天主的身体」的顶尖。基督徒若不能像与天主身体彼此沟通一样地与这个世界与其命运相沟通的话,他去领基督的身体(感恩礼的圣体)就毫无意义了。(28)
以上的说法该有怎样的结论?以我看来,赖雷似乎在要求当代的人有个广大的视野。早期的赖雷曾试著把Ursakrament(编者按:意恩是根本的或基础的圣事;若以英文译之可为primal sacra-ment或 basic sacrament)和Grundsakrameut(意思是基本的圣事,英译可为 fundawental Sacrament)二个词字与Sakrament(圣事)放在一起使用,若以在某个程度上透显基督徒的生活现实与现世间的关联性。虽然在扩大基督徒视野的努力上他成功了,但是他的神学观点仍然有很大的倾向是收敛集中在明显可见的基督徒身上。今天的赖雷,更进一步要求读者把视野更加扩大,假如允许我创造一个新词汇的话,赖雷是要读者的视野能容得下更根本的 UrsPruengsakrament(意思是原始本质的圣事:英译可为 Sacrament of elemental scarces)。在这个Urspruengsakrament的观念之下,神学上就可以把基督徒生活现实更加单纯化和统一化,亦即神学的说法可将「俗」世的一切溶入基督徒生活现实里去了。
在这种观念下,教会本身就可从世界中寻找自己的意义。赖雷有一个很有名的说法,也是取自梵二的思想:教会是这个世界的救恩性圣事。赖雷采用这个说法,恐怕是因为梵二大公会议最早也最合乎时代地用了这个教会学上的说法。对赖雷来说,「世界的圣事」一词的意义是:教会基本上是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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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教会的角色应是藉自己的动力和目的。以显示出原本更属于这个支持教会本身存在的世界的动力和目的。这个世界内有罪恶,这是真的;但是教会内也有罪恶。教会去适应这个世界,并不是说要教会以某种形式来向一个邪恶的世界妥协。适应,更是教会自我净化的一个过程,天主也正在净化这个世界呢!(29)。
丙、恩宠
谈论有关「本性及恩宠」间关系的作品;使得赖雷名声广为人知。在他最早期的思想中,对这个领域中的说法,很少逾越他后来也常说的:恩宠无所不在、处处都在。本节,我们想以赖雷各个时间的看法来探索下述问题的答案,何处可找到恩宠?当然,也是必需的:我们必须重复提出一些前文已经提过的材料。
一九三O年代中期,赖雷曾说过:真理和圣善的纯「圣神」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有意义的。但是他把这个纯圣神与天主的恩宠当成两同事:天主只是按自己的意愿,在祂乐意的时刻和地方表现自己的仁慈,所以—终究而论—天主只把祂的恩宠分施「在它历史性的启示之内,在它可见的教会之内,以及在祂可见的诸圣事性礼仪之内而已」。这样的一个天主,召叫人「远离那人原有的属世氛围,并引导人超越那天主替人设计好的路径。」超性生活本身跟人的历史性生活现实是有很大差距的。举个例子作为结论:一对结了婚的夫妇;即使他们彼此都因爱情而冒险地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了对方,假如他们没有因领受婚配圣事而获致的特殊恩宠,这个爱情的结合并不圆满(30)。
一九四一年,赖雷开始使自己原本坚定不移的神学理论有了一点进展,而加深其特色。他指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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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说法在神学上是可能的,也有其积极意义:首先,恩宠任何时候都总是存在的,并非只是现在才给、或是某个时刻才给;其次,这个恩宠可以使人在根本上改变,亦即藉着超性的存在(supernatural existential)而使人的良心受到感动。因此在正式的有形教会之外仍可寻得到恩宠,因为天主在基督内的救援意愿是广泛地遍及整个人类的历史事实。赖雷还认为下述说法在神学上也是可能的:人可以把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本性」作为提升到超性的层面(31)。
到了一九四七年,赖雷已经能够说出下述的观念:恩宠真正、唯一具体能在这个世界上实现的场 所,是在诸礼仪性圣事之中,至少对我们基督徒来说,具体的教会才是「我们能找到赐与恩宠的生活天主的唯一处所」。然而,纵然必须肯定圣神唯有在法定的教会内才能得到,恩宠仍然可以在每个人的生活中展现其踪迹。两年之后,赖雷又进一步说:人的核心在某一信仰行为中超离这个世界,而这信仰行为暗含了贬低这本性世界—向另一「境界』做爆发式的开放。(32)
一九五O年,赖雷此时已经因为他愈来愈大众化的文章而出名了。这一年,是他明白地把世界本身直接置入恩宠神学体系的一个里程碑之年。
按教会训导的观点,我们生活于其间的这个世界,事实上是属「超性界的」,换句话说,整体而论这个世界是注定要皈向超越这个世界的、位格化的、三位一体的天主的。整体而论,这个世界注定要迈向一个超性的目的:最初整个世界是笼罩在恩宠的氛围之下.只不过后来整个堕落了……然而,这个世界仍然一直在赐与超性生活的天主的宠召之下,一直都有原始启示的真光在照射:即使在基督来临之前,仍然一直受到恩宠的激荡;最后在基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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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被救赎了。如此,整个本性界(Nature.或译「大自然」或「自然界」原本就是蕴藏在超性界(supernatural:或译「超自然界」)的氛围之中的。
赖雷接著写说:在现世的次序之下,人是为了恩宠的缘故而受造的。人能够在自己的生活中体(经)验到圣神的恩宠,这圣神正是基督的圣神(33)。
赖雷一直努力描写「恩宠与本性」或「恩宠与世界」的关系,到一九五九年可说又有深一步进展。当时,他是这样了解恩宠的:
天主向受造界的自我通传就是恩宠,这自我通传的行动,根本上是天主走出自我,进入「另一位」的行动,藉此行动他把自我交付给了这「另一位」,而成了这「另一位」。
因为这个世界是一个整体的,所以基督的恩宠已经不能逆转地开始做「使整个现实世界已向光荣的境界,亦即越来越走向天主自己的路上」的工作了。超性界与本性界间的关系,有如整体与部分间的关系一样。如此,在现有的这个天主的救援工程中,只有当这个世界成了恩宠界内的一个因素时这个世界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整体:这个整体的实现是本性界的末世性目标。天主愿意一切都能整合入祂的恩宠之中,这个意愿对基督徒来说,是指时时处处都是天主恩宠的核心所在,并非单单在有形的教会里,或超脱现世的领域中才可找到恩宠的核心所在。每一个真正的人类的行为都已经使基督宗教教义的核心精神满全了。(34)
接著,一九六O年代的前半期,赖雷曾把恩宠描述成这个世界最终极的动力。此时,为赖雷最有意义的是,他引介了下述观点:爱邻人是一个人使这个世界整体实现的具体方法,在此爱邻人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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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恩宠的天主会明显的出现。在此,他强调主体与主体间位格性的爱对方(Loving inter subjectvity),就是恩宠临在的主要场合:强调对赖雷来说是晚近的事,或许他是太迟了一点才发现这个真理。到了一九六九年,赖雷才把上述的思想进展过程的心得做了综合: 天主爱这个世界。他的恩宠时时都在作用……即便是「俗」的地方亦然。这个恩宠就是天主向人做的白我分享;藉此恩宠天主召唤人做个决定(可能这决定不是明显而有意识的),他是接受天主的自我给予而使自己的日常生活得以满全呢,还是拒绝?(译者按:当然,这个决定也可能是明显而有意认地做的(但即使人并非明显而有意识地做这决定,这个决定仍是来自天主的恩宠。)因为「俗」的一切仍奠基于天主的恩宠之上——天主也是人最深自我及其绝对未来的基础——所以,以这个观点来说,不可能真有一个像圣殿一样的神圣领域存在,假如这神圣领域能完全自外于「俗化、缺少神的氛围」的现世世界。只当一个人向天主说罪恶式的「不」时,他才与天主的恩宠做了决定性的划清界线。(35)
事实上,天主的恩宠,有时似乎比在特定的、制度性的、有范围的宗教行动中,更真实地出现在俗化的日常生活中。可惜,按赖雷指出;人们常犯一个悲剧性的错误:把这恩宠无限的存在范围,缩小限制在圣事礼仪及教会这些小小的恩宠标记之上。这个说法,犹如我们在前面已提到的,是可由赖雷早期的神学思想路线直接推论而得的。一九七O年,赖雷已做了如下的结论:「恩宠只不过是受造人类的一切经验、言行、痛苦等最深层面的基础,也是其最根本意义的所在;透过这些经验、言行和痛苦等事实,人会逐渐走向一个发展的过程,会愈来愈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真正的一个人。」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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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耶稣的生命,我们也应该以这种较宽广的恩宠氛围来了解。耶稣在他所活过的一生中,曾付出了极大的爱情,这生命也属于人类所拥有、并笼罩在恩宠氛围中的广大生命的一环。耶稣的圣神,基本上跟本世界的圣神是同一个。总之,这个世界「就是基督所属的那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恩宠,就是使得教会及其七件礼仪圣事得以存在的同一恩宠,同理,耶稣本人也就可被视为是那召唤全体人类走向「肖似天主」的恩宠之圣事性存在的显现。(36)
结论
Saciamentum Mundi是赖雷花了几十年努力,建构起来的一套有系统的神学百科全书。这套作品早期写成的部份,主要是由天主教会信理教条传承中吸取材料,加以编纂而来的,圣经中的材料虽然不能说一点没有,但采用的量显然少而不够明确:例如,当时编写的基督论就是以加采东大公会议(Chalcedon:451.A.D.)的决议为出发点来论述的;至于其他教会更广泛的传承,他不是没有应用,但却是按他自己既定的目的加以取舍。选择自己编写的材料。直到一九五0年代的中期,赖富才开始关心基督徒在现代世界中的地位;也才开始忧心圣经诠释学家、历史学家、以及信理神学家彼此之间造成的分歧。这些材料他晚近才加入这套有系统的神学百科全书的文字中。赖雷只把来自当代新理念创造者所提的摩登材料放了进去。他指出:由近代到当代的这几十年岁月中,他自己所使用的「超验哲学」(transcendental philosophy)已经成为构思神学的基本方法了;从今以后,或许还会有一种更新颖、视野更宽广的一套哲学方法出现,被神学工作者用来建构明日的神学。
赖雷神学思想发展的主导方向因何而来?虽然他的神学思想不断地在演化变迁,但综观之却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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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地是一个整体;是什么因素促成这个事实?以笔者的观点来看:有两年主要因素。首先,赖 雷早期一开始从事神学学术研究生涯时,就已给自己建立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基本哲学信念:形上学就是人类学(metaphysics is anthropology)。当然,到了一九七五年的今天,他已进一步公开承认:神学工作者,可以在许多不同的哲学体系中;选取自己所中意的,来建构自己的神学体系;在他自己方面,他似乎很中意「超验派中的多玛斯主义哲学」(transcelldental Thomism)。其次,他选择「圣言降生成人」作为他建构自己神学体系时的基本模式;在这模式下,导出大多数结论。虽然,晚近他还建议把「十字架」或「最后审判」作为神学工作的起始立足点,但是对他自己来说,「圣言降生成人」仍然继续是他诠释整个神学架构的主导因素。
赖雷是以这样一个神哲学的基本架构,来作为支撑许多彼此分歧的神学材料因素的主要力量;这个力量发挥了无比的作用;压倒式地把一切的一切几乎都涵盖进来了。可是,有时候仔细想想,赖雷这样的做法似乎把问题太单纯化了一点。是的,每当我指出赖雷的神学似乎有点太单纯;任何一位赖重的学生都会发出不以为然的微笑:他们会向我展示赖雷神学作品中全然相异的各色各样的论题;他们也会把一件又一件不同性质的神学作品堆积到我面前。然而,我仍然还会指出我的证据,以支持我的看法:例如,赖雷所描述的圣诞节、圣周五的主受难日、复活节、圣神降临节等等,全都仅仅以「圣书降生成人」的基本模式来说明,并应用到现世生活之中;尤有甚者,赖雷思想中的世界、其间的人类及历史,乃至耶稣、教会和礼仪圣事;全都可用「降生性的天主恩宠」来了解。由此可知赖雷从事神学研究工作时,其基本心态受了下述两个形上学的命题所主导:其——真理不可能是复杂的;其二、一切存在的实有,都分享其最高实有,是最高实有某方面的展现。透过这两个形上学基本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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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雷神学思想所表现出的面貌是:彼此相歧的异质因素;也可能聚合成一个整体。但是,有人会提出质疑:赖雷是否忽视了形上学的第三个原理——存在界也有多元化的倾向。
总之,在过去的这三十年间,天主教神学已经在一片肥美的田野上生产出了各色各样的新鲜、合理性的果实。许多在这片田野上不懈不倦地开垦耕耘的园丁中,有一位名字就叫卡尔·赖雷。他给我们示范了一种崭新的研究教会、恩宠及世界的方法;也经提倡而促成了一个从事神学研究的新方式。因为世界本身就拥有天主恩宠,所以每一个人的经验都可能是启示的「泉源」,同理,这经验也可成为神学研究工作的「素材」——至少可间接地采用。在未来,社会科学也将和哲学一样,成为神学的婢女。赖雷的神学思想已经向世人明示:可见恩宠的领域应该包括整个的现世世界本身。在人类生活的各种层面上,都能展现这个世界逐渐天主化的现实,虽然所展现的面貌是多元的,不过,其中最清晰明显的一个面貌是展现在教会中、在圣事礼仪上,当然,尤其在耶稣基督身上。教会、圣事礼仪、以及耶稣基督本身,是基督宗教的核心象征:它们是从这个世界的恩宠性动力中,向世界及其中的人类及历史发挥其实质功能,相对地,它们也明显地表现出这个世界本身所拥有的恩宠性动力。
注:
① Roberts,L.The Achievement of Karl Rahner,(New York: Herder&Herder,1967)
② 赖雷替前书写的「序」,页Viii笔者也发现许多赖雷的读者不知不觉地就肯定:他[神学研究论文集](Theological Investigations)第七集中的文章,一定要比他第五集及第六集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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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要早写成。这个看法是错误的。
③赖雷,[神学研究论文集]第六集,页,二五三~七、二六0。这套文集出版情形如下:第一集(一九六五),二—五集(一九六六),六集(一九六八)等由Baltimore的Helicon出版公司发行;七~八集(一九七一),九集(一九七二)由纽约的Herder&Herder出版社发行。
以下引用这套文集时简称[神论集]。
④ Karl Rahner and Johannes B.Metz L`Homme al`ecoute du verbe,trams,Joseph Hofbeck(Maine,1968)页三三~四、二九—~三; [神论集]册三,页一八四~六。
德文原著题名:Hoerer des Wortes (Muencheu:Koesel,1963))。其英文译本译得极糟。上述法文译本的优点,是把赖雷在一九四一年发行的初版的文字,跟 Metz在一九六三年版上所加的材料及所做的修正,明白地加以区分开来,当然,赖雷一九四一年的初版,今天已很难找到了。
⑤ Das Geheimnis"useres Christus(Munich: Ars Sacra Mueller,1959)页廿九—三O;[神论集]册一,页八三—四;The Christian commitment(New York: sheed&Ward.1963)页六九—七一,本书以下简称Chr. Com」
⑥[神论集]册一;页四九、八0~一、八五~六、三四八;册三,页一七八~九;册四,页廿二Servants of the Lord(New York: Herder&Herder-1968)页 一七七。
⑦[神论集]册五,页六—十一、三五三—四,册六,页十一—三;Chr.Com页七 O~一; The Church and the sacraments(New York: Herder&Herder,1963)页五七、八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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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神论集]册五,页十、三四八,册六,四六~五六;册七,六四~六。
⑨[神论集]册九,页十七—九、三O、四二、四八—九、五O~一。
⑩[神论集]册七,页八八、九八—九;Schriften Zur Theologie (Koein:Benziger,V1II, 1967 IX: 1970)册八,页二二三、五二四,本套书以下简称Schr.
⑾Schr册九,页三八三~四,[神论集]册六,五一~二;册九,页四五~五一;Uetierleg,ungen Zum personalen Vollzug des sakramentalen Geschehens Geistund Leben 43/4(1970)页二八三~四、二九二~三,本文以下简称UVG.
⑿[神论集]册五.页八,册七,页十四—五,册九,页七二~四。
⒀L′Homme a l′ecoute du verber页三一O—二.[神论者]册一,页八一~二、八五,册二,页七一~二、一五三;册四,页四~五。
⒁The Church and the Sacraments 页四一等.[神论集」册三,页三七六~七;册四,页五、一六八~七三、二七五;册五,页二一九~二一;册九,页十二、六 O。
⒂[神论集]册五,页一二五~三一,册六;页三一等;册八,页九八~九;The Church after the Council(New York: Herder&Herder,1966)页九八。
⒃[神论集]册三;页一八四~六; 册六,页二五五、二六五。
⒄[神论集]册二,页七三等。
⒅[神论集]册七,页一O六~一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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⒆Chr,Com.页一三九—四0。
⒇[神论集]册五,页三三七、三四五、三五二~三、三五六~八、三六一~四。
(21)[神论集]册六,页十九;册七,页九二—五:The Christian of the future (New York: Herder&Herder,1967)页八一~四、八八~九四 。
(22)UVG页二九七~九;[神论集]册二,页六二等;Wasist ein sakrament?Stimmen der Zeit 188/7(1971)页廿一~二。
(23)[神论集]册二,页二九O~一;册三,页五九、七六—八三;Spirit in the world (New York: Herder&Herder,1968)页六一三.
(24)[神论集]册二,页三二三~四一、三四九;[神地集]册三,页四一、一七四;Chr,com,页四三—四、
(25)[神论集]册七,页二二~二三。
(26)[神论集]册六,页十八—九;册七,页八八—九、九四—五;册八,页一四九、一五三、一五五、一五八—九。
(27)Schr.册九、页四七九—八O;church,Saeramentum Mundi(New York: Herder &Herder-1968)册一,页三四六、三四八—九。
(28)UVG页二八九—九一。
(29)UVG 页二九七—九。
(30) [神论集]册三,页一八三~七、二七五~六、二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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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神论集」册一,页三七六~七;册三,页二四七~八、二八九。
(32)[神论集]册二,页七四~九、八七;册三;页七八~八O;册六,页二六五。
(33)[神论集]册一;页八O~一、三O二~三、三一一~三;册三,页八八~九O;册四,页二一四。
(34)[神论集]册四,页六八、一二九;Chr, Com页四一、四七~五O、五六~七、六八~九、一四O。
(35)[神论集]册六,页一八九~九O;册七,页一八四;Schr. 册九,页三七八;The Christian of he future 页九六—七;并请参阅 [神论集]册五,页四三九等。
本文译自:Edward vacek, S. J., Development within Rahner`s Theology, Irish Theological quarterly 42 (1975) 36-49 —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