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返回书页 ] [ 返回目录 ] [ 繁体转换 ] [ 添加书签 ] |
辅仁大学神学论集 第120号 |
俄罗斯东正教的基督教化问题 |
刘锦昌1
本文主要描述俄罗斯东正教的基督教化过程经验中,所产生的「双重信仰」宗教现象,太重视「萨满」行为,而可能太过分忽视了基督宗教本质上的「倒空的爱」:耶稣基督空虚自我、死而复活,带来救恩。这种冒失去基督宗本质的信仰本位化,并不是值得推广的经验,台湾教会的宣教事工是否也有类似的作为?
前言
关于俄国文化与俄罗斯宗教的探讨,向来是台湾相当陌生的一环,在台湾戒严时期,和共产主义相关的事物几乎是碰不得,还好台湾在后蒋经国时代解严了,而共产主义的老大哥苏联居然也瓦解了,今后要对俄国从事学术的研究比较没有心理负担,资料的取得应该也比以往容易。
不论如何,在基督信仰的整体中,忽略了东正教的存在,对于认识基督教会的全貌,将是一种缺陷与损失。束正教在神学及灵修方面,都有深刻的发展,而东正教除了拜占廷一支之外,在近代,最主要的则是俄罗斯东正教的形成。
研究基督教会史及俄罗斯历史的人士大多同意,东正教与俄罗斯近千年的历史息息相关,俄罗斯的正教和俄国政治的关
注1本文作者:刘锦昌牧师,台湾基督长老教会的牧师,辅大哲学研究所硕士,台南神学院道学硕士(M.Div.),辅大神学硕士及博士候选人。现任教于台南神学院教授神哲学相关课程。
291
系是紧密相连,因此,要了解俄罗斯的真正性格,无法不顾东正教2但是否能因此就认为俄罗斯的基督教化是相当彻底的,这仍是需斟酌思虑之所在。
本文旨在根据若干资料,对于俄罗斯的「基督教化」做一反省,并且藉俄罗斯正教的基督教化问题,思考基督教会在台湾的宣教事工。
在此必须声明,本文的写作灵感得自阅读 Ewa M.Thompson所著的《理解俄国:俄国文化中的圣愚》一书3,以及平常对于宗教学上的「巫」、「萨满」(shaman)、「萨满教」(shamanism)现象的兴趣,而从宗教社会学、社会与思想等关系,来观察俄国东正教的基督教化过程中的一些问题,并特别注意俄国的东正教信仰中,是否纠缠着「萨满现象」。
另外,台湾的民间宗教现象,普遍可以发现类似萨满的宗教行为,因此我们或许应该留意在信徒「基督化」的过程中,如何拥有基督信仰的特性4。
壹、俄罗斯东正教的「双重信仰」问题
J.F.Hecker在《俄罗斯的宗教》第十章,讨论俄国宗教的分裂与教派纷纷林立的现象。据作者表示,俄罗斯崇拜东正教
注2举凡俄罗斯的政治、哲学、文学、艺术、思想等,均无法忽视东正教的影响。
注3英文原名:Understanding Russia:The Holy Fool in Russian Culture。E.W.Thompson现在是美国 Rice大学,斯拉夫研究的教授,对于俄国文学与俄国的形式主义颇有心得;《理解俄国》此书的中译本由大陆学者杨友教授所译,1995年于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采用1987年的英文本)。
注4廖昆田牧师在《魅力.中国民间信仰探源》(台北:宇宙光,1991)一书里头,对于台湾汉人社会的民俗信仰探讨中,提及「萨满」在民俗医疗上的现象,参阅该书 92—103页。
292
以外的教派,其人数达到 1500-2000万人之多5,这些派别种类颇多。主要是在1653年尼康(Nikon)宗教礼仪的改革造成分裂,产生「非正统」的教派:白礼仪派,他们要保持古老的俄罗斯礼仪,反对按照希腊模式进行礼仪的修改,否则会亵渎纯正的信仰6。
旧礼仪派到了十七世纪末、十八世纪初时,分裂为教堂派与非教堂派:教堂派(Popovtzy)坚持教士统治;非教堂派(Bespopovtzy)主张使徒传统已经断止,又分裂成许多派别:
·救世主派:否定所有圣礼圣事、教堂、神职,只能靠救主恩典。
·流浪者派(Straniki):独身,共产,不纳税。
·沉默派(Molchaln汕):生活与流浪者派相似,发誓沉默。
·不祈祷派(Nyemoliaki):拒绝一切外在的礼拜仪式,相信圣神。
·鞭身派(Hlesty):反仪式,狂热的心灵聚会,尊崇圣神,禁欲。
·跳跃者派(Skakuny):唱歌跳舞进人恍惚,在黑暗中狂欢。
·舞蹈派(Pliassuny)
·心灵搏斗者派(Dukhobory):素食,和平主义,平均主
注5J.F.Hecker着,(俄罗斯的宗教》(ReligionundertheSOvlets),高骅译(香港:道风山基督教丛林,1994),144页。
注6这种冲突表面上看是礼仪与信仰正统之争,但实际上,也是老百姓与贵族、政府之争。旧樽仪派反应了一般小市民的见解,而改革派有罗马化的嫌疑,并且农民担心可能再度造成农民的损失,因为一旦改革之后,会使得封建制度与贵族有更密切的连结。俄罗斯东正教一向与政治关系密切,许多百姓对于教会的政治取向内心感到不满。l666年,宗教会议旧礼仪派领导人受到迫害,农民参与起义的事件层出,1682年莫斯科起义事件,旧礼仪派人士参加的不少。
293
义者。
·阉割派(Skoptsy):跳舞旋转穿白衣、狂热,男阉割女割除乳房。
上述各种教派的宗教现象有不少彼此类似之处,相当极端化,而且在各教派之下又都有若干小分派7;在非教堂派里头,这些多彩多姿的教派中,那些类似的宗教行为,从宗教社会学、民俗学等观点来看,实在相当接近「萨满」的现象。
我们知道,俄罗斯的基督徒在灵修体验上,曾经有「耶稣祈祷」此一著名又有深度的方式,这是俄罗斯东正教会对于普世教会宝贵的贡献8,而俄罗斯人民一向善于对待朝圣者9,显示在其内心追求一种圣洁的境界,这类的朝圣者、隐者当中,也许有性格比较独特之士,但是从基督信仰的角度来说,仍然是属于正常与正统信仰的行径。
但是也有另一种人士,名义上是基督徒,类似朝圣者的外表、行为,而事实上则是俄罗斯传统民俗信仰的底子,这种宗教信仰模式便是本文所着重的焦点。
俄罗斯的学者、思想家所谓的「双重信仰」,指的即是混杂基督信仰与异教信仰的现象10,当代俄罗斯的哲学家 N.A
注7参看:《俄罗斯的宗教》,149叫 页,Hecker W这些宗派稍有描述。
注8「耶稣祈祷」或者「心祷」即是 Hesychasm寂静灵修祈祷的意义,请参看 The Way of a Pilgrim一书,中文译本有刘鸿荫的《东正信徒朝圣记》(光启出版)可供阅读。
注9参阅:de Hueck Doherty,《静隐之所》(Poustlnia.Christian Spirituality of the East for Western Man),梁伟德译(台北:光启,1994),31-36页。根据作者指出一个居住隐所的人(poustinik)是一个处于特殊隐蔽之地的人,他得到一种特定圣召,进入「沙漠」,为自己与世人祈祷赎罪、感恩。
注10参阅:克雷维列夫,《宗教史》(上)(秦皇岛市:中国社会科学,1990年二刷),326页。
294
Berdyaev(1874—1948)在他的重要着作《俄罗斯思想》里头,他提及「双重信仰」乃是「把东正教信仰和异教神话、民族诗歌结合在一起的东西」11;而Ewa Thompson则认为双重信仰是异教传统与基督信仰传统结合的现象,她特别是指「圣愚」此一文化矛盾之殊象12。
贰、俄罗斯思想特点与萨满现象
我们首先谈论俄国的思想特性,并对萨满现象加以讨论,但这并非意指两者之间有逻辑或先验的连结,只是我们发现在俄国历史中,俄罗斯的思想显示了某些特性,这些特性与萨满现象容易结合,在形成民族性、国民性格上,两者会产生交互的影响,而导引某些行为取向。
(一)俄罗斯思想特点
俄国出名的哲学史家 V.V.Zenkovsky及政治哲学史学者V.PfOSChkOW曾经指出俄国思想有四特点:乌托邦倾向、极端主义(maximalism)、以人为思考的中心、兼重理论与实践13。斐狄雅也夫(Berdyaev)也提醒世人说:
俄罗斯精神结构的基础中,有两种对立的因素:自然的、语言的、狄奥尼索斯的力量和禁欲主义的僧侣的束正教。在俄罗斯人身上可以发现矛盾的特微:专制主义、国家至上和无政府主义、自由放纵;残忍、倾向暴力和善良、
注11Bserdyaev著,《俄罗斯思想》,雷永生、邱守娟译(北京:三联书店,1995),5页。
注12 E、Thompson,《理解俄国》,22-23页。Thompson认为,「圣愚」现象若干特征源自于基督宗教,另外一些特征则与萨满相关。
注13「参看:项退结,(斐狄雅也夫与俄国的命运)《现代存在思想家》(台北:东大,1986),233页;另参:徐凤林,《索洛维约夫》(台北:东大,1995),1一3页,有关俄罗斯哲学的特性介绍。
295
人道、柔顺;信守宗教仪式和追求真理;个人主义、强烈的个人意识和无个性的集体主义;民族主义、自吹自擂和普济主义、全人类性;世界末日一弥赛亚说的宗教信仰和表面的虔诚;追随上帝和战斗的无神论;谦逊恭顺和放肆无理;奴隶主义和造反行动14。
此一极端化的倾向与乌托邦思想结合,这同俄国历史上一般人民、农民长期遭受压迫的命运,以及社会阶层曾经呆滞难得翻身有关。俄罗期东正教和统治阶级挂钩,用宗教思想来模糊或者麻醉百姓对于现实生活的反省,使得基督信仰的本质不见天日,平时纯朴的农民在贵族与地主无理剥削下,最后只有迁移到西伯利亚等边疆地带,或是选择革命15。
基督信仰的本质、耶稣基督是谁的思考,对于俄罗斯的重要性不是属于神学上基督论的论战而已,由于对耶稣基督认识的模糊,引起俄国宗教的混乱,造成俄罗斯悲剧性的历史发展,Berdyaev认为俄人应该认清「教会」的意义:
教会有两个不同的意义,混淆它俩,或否认其中之一,都有不好的结果。教会是神秘的基督身体(Body of Christ),一个精神的现实,在历史中继续着基督的生
注14Berdyaev「《俄罗斯思想》,2-3页。另参Berdyaev,《俄罗斯共产主义之本源》(The Origin of Russian Communism),郑学稼译,(台北:黎明文化,1978),序论(特别是13页注释②)。 注15李迈先,《俄国史》(上)(台北:国立编译馆,1984五刷),247页。俄国农民的遭遇与中国的农民的命运十分类似,二十世纪初叶在俄国与中国所发生的共产党革命,正是劳苦大众脱身的唯一选择,特别是中国在中共接替国民政府后,又发生文化大革命(1966—1976),文化大革命农民与群众的参与,乃是控诉一种对于正义的追求,当然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与毛泽东的政治判断关系密切,但是若无长久以来的政治社会和经济结构的套牢,这种农民、群众疯狂的行动也无从发生。参看:王绍光,《理性与疯狂一文化大革命中的群众》(香港:牛津大学,1993)一书。
296
命……。但教会也是社会的现象,一个社会制度;它与它的社会环境相连系,并感到它的势力;它自己与国家有相互作用……。作为一个社会制度的教会、作为历史部分的教会,是有罪的,应负担虚伪及歪曲基督教永久真理的责任16。
Berdyaev甚至指出俄国共产主义是「旧俄国弥赛亚观念」的变形,是「俄国人民追求上帝国过程」受到扭曲的结果17。因此,如何在俄罗斯发展的历史中,分辨「双重信仰。现象的问题与俄国教会的双重面貌,是一项相当要紧的功课,也是教会的责任18;而俄国的知识分子大多也主张教会对于俄罗斯沈重的社会责任。
俄罗斯的东正教人士,自从1453年君士坦丁堡沦陷后,便以基督信仰的维护者立场自居,日后产生俄国弥赛亚主义,认为俄罗斯乃负有特殊使命的天职,甚至称呼莫斯科为「第三罗马」等19。这种类似以色列人的 「选民」意识、弥赛亚主义等,后来使得俄罗斯民族产生很特殊的「冒名」现象:例如冒称沙皇与能治病的预言家,而 seruyaev称此僭称乃「纯粹的俄
注16Berdyaev,《俄罗斯共产主义之本源》,207页。对于基督论在俄罗斯思想中的重要性,Berdyaev曾经发出慎重的呼吁,参看该书215页。
注17参阅:同上,224页。
注18俄国在十九世纪上半叶,思想界曾经有「西化派」与「亲斯拉夫主义」(Slavophiles)两派的激烈论争,后者坚持东正教义对于俄罗斯的改造功能。参看:李迈先,《俄国史》,232一236页;另参:段昌国,《保守与进取:十九世纪俄国思想与政治变动之关系》(台北市:大安叫989),第二章。
注19项退结,前引书,2引页;另外参看克雷维列夫,《宗教史》(上),357页。
297
罗斯现象」20。这一特殊点,对于我们研究俄国宗教信仰将有很大提示。
基本上,我们都知道,俄罗斯的宗教一千年来是以东正教为主导,但是「双重信仰」的事实,引起我们重视与研究,双重信仰的产生,与民族特征、社会环境及思想特点相关,彼此交互影响而代代相传,使得基督教会无法呈现真正的本质面貌,这也是俄罗斯束正教的宗教教育问题。当然,我们也应该考虑,除了俄国以外,其它的基督教会就没有双重信仰的存在吗?这属于另外的课题。
(二)双重信仰与萨满现象
根据 Ewa Thornpson的研究,俄国文化、宗教生活中存在着特殊「圣愚」现象,「圣愚看来一直是萨满教和基督教之间的连接环节,是最典型的、永恒的俄国民间豪杰」21,类似萨满的圣愚现象,正是俄罗斯双重信仰的范例说明。
「萨满」是萨满教的巫师,他们被认为是人与神之间的中介,专门传递神灵的旨意,可以在人间和鬼神世界沟通,经常在生产季节、部落的械斗时主持各种宗教仪式,一般的宗教行为则是跳神、驱鬼、占卜。跳神是萨满最典型的宗教活动,多在晚间举行,内容包括「请神、降神、附体、神言、请神归返」等程序,萨满有男性也有女性担任22。
萨满教是属于原始宗教一种晚期形式,分布区域相当的广阔23,宗教学M.Eliade认为,萨满从其宗教体系与信徒眼中
注20Berdyaev,《俄罗斯思想》,13页。
注21《理解俄国》,158-159页。
注22罗竹风主编,《中国大百科全书:宗教》(北京:中国大百科,1992年三刷),325-326页「萨满」。
注23张紫晨,《中国巫术》(上海:三联书店,1992四刷),240页;本书1991在香港中华书局发行繁体字版,但无萨满此章。
298
乃是人类的灵魂里头最伟大的专家24,他们负责看守人的灵魂之责;A.C.Moore所编写的《诸宗教图像导论》一书,则提到萨满可能是扮演宗教专家、宗教领导阶层的最早期型式25。
萨满教的现象不止存在于西伯利亚的芬兰人、突厥人、爱斯基摩民族,更横布到中国的北部边疆各民族的宗教行为中,甚至绵延至东北长白山一带,连接韩国在内26。宗教学者、人类学家认为萨满现象是研究早期人类社会的活化石,至今仍然可以发现其宗教现象遗留的痕迹,甚至是原原本本搬到现代人的眼前。依EwaThompson的观点,俄罗斯的圣愚表现便是萨满的行为途径。
在《理解俄国》里头,Tholnpson认为俄国圣愚所热衷的狂舞、颠三倒四的预言,实在是萨满的行为,其中有震颤狂吼,近似歇斯底里状态,以及西伯利亚男人所表现的歇斯底里狂舞
注24M.Eliade,Shamanism(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4/2Print),p.8
注25A..C.Moors,Iconorgrrgraphy of Religions:An lntroduction,London:SCM Press。1997,P40,戴面具跳神的萨满扮演一种超自然的「万兽之主」。
注26参:韩国旅美学者JungYoung Lee,Korean Shamantsttc Rituals(The Hague:Mouton Pub l981)一书。有关中国塞外民族与萨满教的关联,请参考:宋和平,《满族萨满神歌译注》(北京:杜会科学文献,1993),及凌纯声,《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台北:南天书局,1978影印版(另外有图版本》。读者可以由此三本关于萨满教的跳神歌及图片,比较其相似异同;甚至也有中国大陆学者度修明则更进一步认为,中国民间的巫文化可以区分为:北方的萨满与南方的滩文化(参看度修明,《摊戏·摊文化》(北京:中国华侨,1990),71页,或者第五章(摊戏与萨满教》;而林河则主张:萨满教可能是从中国南方传入的,而萨满教本身就是摊文化,林河指出,朝鲜本土宗教是摊巫文化与后世的道教结合发展的,环太平洋可以说是摊文化圈,参看:林河,《摊史一中国文化概论》(台北:东大,1994),308页。
299
狂吼现象,这些被当成是超自然宗教现象27,她引用十六世纪的叙述,让我们看其打扮与行为:
他们一般都是赤身裸体,只在半身处系一块布;头发很长,被在肩上;他们很多人脖子上戴铁领,或者腰围铁链。即使时值寒冬,也莫不如此28。
这些细节的描述,表明圣愚的打扮是属于俄罗斯民俗传统而非基督信仰之所属。在此稍微说明,本文并非要故意眨低萨满教的价值,从现存的萨满跳神歌等资料,以及由宗教学、古代文学中对于「巫者」的了解来看,萨满、巫者实在有其对人类社会的价值与意义29。我们要分辨的是,俄国基督宗教信仰中所出现的圣愚现象,究竟是属于基督信仰的与否。让基督的归基督,而萨满的归萨满,指出圣愚的行径,实在有别于基督宗教中所谓「为基督的缘故而愚痴」的朴质与单纯信仰。
叁、「倒空」的信仰与双重信仰
基督信仰的本质特性是甚么呢?这是一个不易回答的问题,从神学上可以引起的争议也将会很多,本文则以「倒空的爱」来述说基督信仰的基本特性。
倒空的爱可以描述基督信仰「基督教化」的意义,同时对比出与双重信仰在精神和宗教行为上的差异;在俄罗斯东正教的信仰上,有着不少真正为基督的缘故而牺牲、倒空自己的见
注27E Thompson,《理解俄国》,141页。
注28同上,145页。
注29周策纵,《古巫医与「六诗」考 中国浪漫文学探源》(台北:联经,1986),特别参考中篇:巫医的工作与古史,可以明白巫者在古代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另外请参:林富士,《汉代的巫者》(台北:稻乡,1988),本书第四到第七章对于巫者的宗教、社会事务,所论极为丰富。
300
证者,他们与圣愚的表现,委实有别。
(一)双重信仰的折衷性格
或许可以说,打从公元988年Vladmir受洗的行为与动机开始,就有必要严格考核俄罗斯民族皈依基督信仰的纯正度。根据俄国宗教史家克雷维列夫在其大作《宗教史》中的见解,基督教化以前的俄罗斯各种宗教,在俄罗斯「罗斯」受洗后,其非完全皈依基督信仰;而史籍内所惯用的「双重信仰」一词「便是指俄罗斯人在基督教化后的几百年间,所呈现的宗教意识与其信仰状况,同时是新、旧两种宗教现象的混融(非指「并存」)30;E.TImmpson观察圣愚现象中,也混杂了两种宗教传统:
一个传统向他们提供了凶横的、吹毛求疵的行为模式(萨满教),另一个传统提供了谦逊而温和的行为模式(基督教)。在对待他人的态度中,圣愚既模仿萨满,又模仿圣徒31。
若依十九也纪英年早逝的俄国哲学家别林斯基(V.G.Belinsky,l81l—48),他对于俄罗斯东正教神职人员的描述,正好也反应这种信仰双重的性质:
这教义,只有当它还没有在教会中被组织起来,并采用正教的原则作为基础的时候,才曾经是人类的救星。教会则是一种僧侣政体,从而是不平等的拥护者……迫害者;…,牧师是被俄国人民所共弃的……。照您说,俄国人民是世界上最虔信宗教的:这是撒谎32。
注30克雷维列夫,《宗教史》(上),325-326页。
注31E Thompson,《理解俄国》,33页。
注32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编译,《十八一十九世纪俄国哲学》(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302页。
301
这是别林斯基于1847年7月 15日写给果戈里(Gogol)一封信中,所表达出的观点。当代自由主义思想家I.Berlin在《俄国思想家》(Russian Thinkers)一书中指出,对别林斯基而言,「宗教是对理性的可恶侮辱,神学家是江湖郎中,教会是阴谋」33。然而,别林斯基所显现的,正是当时知识分子对东正教信仰其基督教化不贯彻,及表现了典型「双重信仰」行为之批判。
据G.P.Fedotov在《俄罗斯的宗教心灵》(The Russian Religious Miud)书中第七章(异教与基督宗教)所叙述,到十三世纪为止,俄罗斯受到芬兰萨满的巫术民俗宗教影响仍然颇深34,受蒙古统治的两百多年间,依旧是萨满教在广大民间起作用35,这与上述诸学者的见解相当吻合。
从宗教学、史学、教会史,以及宗教社会研究的观点来看,俄罗斯东正教的双重信仰问题不仅存在,甚至可说是相当严重。俄罗斯东正教内有心人士对此相当关切36,但情形是否好转则难予估计。Hecker在论俄罗斯人的宗教品格时,他提到俄罗斯民众对教会的道德及教义的教导无知,宗教生活与道德没有直接关联,他甚至引用一段正教的权威人士的话来证实:
我们的神父很少教导。圣经对于文盲来说,是不存在的……;在我国的偏僻地区,老百姓对宗教仪式用语的意
注33I Berlin,《俄国思想家》,彭淮楝译(台北:联经,1987),208页。
注34G.P.Fedotov.The Russian Religious Miud: Kievan Christianity.The Tenth to the Thirteenth Centuries。(N.Y.:HarperTorchbooks,1960),P344
注35蒙古统治时期的俄罗斯号称 「蒙古和平」(p8X M。fig。nC81),对宗教是相当宽容,参考李迈先,《俄国史》,61页。
注36学者提到「俄罗斯民族中,被扭曲的基督形象」之问题,参看Berdyaev,《俄罗斯思想》,7页。
302
义完全不懂37。
Hecker指出,「在教会的教义和道德训导方面,教士们既没有知识,又没有向信众施教的意图」,当然这不是说俄罗斯人民是不道德的,他们缺乏受良好教义指导的机会,好让他们可以明白基督信仰的真谛。而俄罗斯正教的神职人员,与政治关系实在过分密切,首牧、主教经常出入帝俄时期的皇宫,又享受国教的尊容富贵,如此能不腐化吗?对于政治,俄国正教大多数时期是采妥协的态度,双重信仰在此一背景之下当然出现,打折的信仰、混杂了萨满教民俗宗教的行为色彩,也就在所难免;基督教化的实质课题在此显得更为重要。
(二)「倒空的信仰」一基督论的需求
保罗在《哥林多前书》三章18-19节说:「你们中间若有人在这世界自以为有智慧,倒不如变作愚拙,好成为有智慧的。因这世界的智慧,在神看是愚拙。」这是基督宗教很宝贵的教导与精神;但是俄国正教与群众之间,却有人误将此经文的意义和萨满教的荒诞狂行连结,使得俄国形态的圣愚,和基督信仰之间格格不入,可是偏偏又有一大群人逢迎、渴求。
苦难的俄国人们长期追求信仰的解脱,弥赛亚主义一直伴随在他们历史的发展精神中。一方面,俄国的大思想家肯定「神人。结合的信仰,是他们所需要的38;另一方面,他们也注意到在俄国历史上基督所受的扭曲形象问题,像索洛维约夫(Solovyev)、Berdyaev在其着作中,均论及了 God-manhood
注37《俄罗斯的宗教》,25-26页。
注38F COpleston、Russian Religious Philosophy,University of Notre Dame Press,1988,pp59-61。Copleston神父提到Berdyaev 以及Saolovyev等人他们对神人耶稣基督「道成肉身」的思考。
303
在人类历史上的意义39。
就像日本佛教人士相当注意基督信仰中的Kenosis概念,此一 「倒空」(empty,emptying)的思想核心,他们认为是基督论、三位一体之上帝自我倒空的显示,是最为重要的重点40「基督教化」的根本问题是在对耶稣基督的认识上,而非名义上的改教,使徒保罗所思考的问题,也是耶稣基督是谁的核心问题,除非与基督有生命性的关联,否则基督教化可能只是相当表面的成效,甚至产生「双重的信仰」。
保罗在《腓立比书》二章6一8节所说,耶稣基督本有上帝的形像,反倒虚己,取了奴仆的形像,成为人的样式而死(且复活)。这是基督信仰的中心信息,俄国思想家们认真地把握到此一本质:「耶稣基督是俄罗斯的希望」。
结论
我们引用BerdyaeV的一段话,来总结俄罗斯东正教的基督教化问题:
基督教界并非神,也并非基督本身;……基督教界,基督化的人类,经历了尘世的各种诱惑,乔妆成神圣的东西。对基督教界的审判,乃是一种对神的伪显现的判决,对冒牌的自然与历史的圣化作用的判决。太多纯是相对的、无价值的事件被宣称神圣。……对基督教界的判决是一种精练过程,是使生命升华的途径。它使人面对纯洁与
注39徐凤林《索洛维约夫》.138页;俄国思想家他们一般说来,也都重视「哲学人学」的思考,从人的问题到神性的奥秘。另请参注38所列之书,Copleston神父对俄国思想家在 「神一人」概念的反省,也有不少讨论。
注40日本京都学派的人士像西谷启治、阿部正雄所重视的问题,他们也都扣准基督论的焦点,即「钉十字架的上帝」此一主题。
304
赤裸的事实。……神不需要受人圣化:它是唯一圣者41。
俄罗斯东正教会所面对的基督化问题,台湾的基督教会在宣扬福音,使人成为基督徒的基督化过程中,是否也有类似的现象产生呢?大概缺乏详尽的资料可供研究;但是我们应该留意,台湾民间宗教的庙会与敬神、迎神祭典中,有相当深具滩、巫者色彩的仪式或行为;台湾的民俗医师一童乩,根据宗教人类学者的见解认为:「台湾的童乩本质上属于东北亚『萨满信仰』的系统」42,童乩在其宗教仪式中表现的失神颤动,与东北亚的萨满相似。刘枝万教授在研究台湾的灵媒现象时,也提出相仿的报告43。
虽然宗教人类学者肯定童乩、萨满、巫者的传统杜会功能,我们也不全然否定其他宗教工作者的社会医疗价值,但是我们需提醒基督教会,分辨何者属于基督,何者属于民间信仰的现象,才不至于发生像俄罗斯圣愚行为的错误示范,以为这是为基督而愚蠢的圣人行径。圣人的归圣人,童乩的归童乩,圣神的归圣神,故此不可不仔细分辨。
注41Berdyaev,《人在现代世界中的命运》,郑圣冲译(台中:光启,先知出版社联合发行,1974),120页。
注42张殉,《疾病与文化一台湾民间医疗人类学论集》(台北:稻乡,1989),74—75页。
注43刘枝万,(台湾的灵媒.童乩),见张炎宪主编,《历史文化与台湾》(上),台湾风物杂志社出版,1988,100页。
3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