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划 言、圣言(The Word, Verbum [LOGOS])
    本文中,我们解释天主的「话」,在《旧约》和《新约》内所包含的意义,然后略述若望的Logos「圣言」的由来和属性,因此,本文分为以下三段:

    (一)语言学上的话、言、言语、道等的精密意义。

    (二)《旧约》时代的天主的话。

    (三)《新约》中的天主的话及若望的「圣言」的由来和属性。

    一、「话」就语言学的浅说

    为表示「说话」(动词)和「话」(名词)等类的意思,希伯来文常用的字是说、言语、话、命令、断语、声音、训示等,这些字在使用上,可以适用于世人,也可适用于天主。

    按《圣经》,天主不只赐给人说话的能力,而且他自己也曾与世人说过话,并且把自己的意旨和自己的命令启示与人,且把自己的宗旨和达致该宗旨的方法指示给人。虽然《创世纪》充满了许多「拟人」的说法,但该注意的是,该书的最大目的,是在于揭晓那真宗教的最高成分,即唯一的全能天主,创造万物的真主,对于相似自己的人类特别加意眷顾,并把自己的计划启示给他们。因此,一些现代学者称以民的宗教,为重视听从天主的话的宗教。此外,还该注意,《圣经》的作者每次表示天主说话,出令等意思时,通常都用表示人说话、下令等同样的动词和名词。我们说「通常」,因为的确《圣经》上有些名词和动词只限用于天主,这种事实说明三端真理:(甲)人是依天主的肖像造成的;(乙)在造物主和世人之间,确有天壤的差别;(丙)人应该与天主交谈,因为是天主首先晓谕世人,他既屈尊与人交谈,受造的人,怎可闭关,不与相应呢?

    希伯来文表示说话、话等字并不多,很流行用的即是Amar,dabar,malal,naham,kol,peh,hisra等,这些动词和由它们演变而来的字,在中文《圣经》内,普通译为:说话、话、言、语言、诺言、断言、命令、训言、教训、声音、呼声等。

    二、《旧约》时代的天主的话

    就以色列人来说,「话」不只限于由口中发出,含有意义的一种声音,它并且是含有动力的一种声音,当然这种动力能有益于人,也能有害于人,见创27;苏6:26;列上16:34。

    最强有力的话,只有天主的话;依55:10,11说:「譬如雨和雪从天降下,不再返回原处,只有灌溉田地,使生长萌芽,偿还播种者种子,供给吃饭者食粮;同样从我口中发出的言语,不能空空地回到我这里来,反之,它必实行我的旨意,完成我派遣它的使命」。

    大概来说,在《旧约》中天主的话不外是:(甲)预言,(乙)命令或法律的话,(丙)造物主的话。

    上主将自己的话放在先知的口中(耶1:9),然后派遣他们去宣传这话给人民(依6:8)。先知不能抵抗上主的命令,如果不因上主的名去宣传,天主的话就像火在焚烧,蕴藏在他的骨髓里。不论先知如何竭力抑制亦不可能(耶20:9)。在选民的历史上,先知的话是一个不可改变的判决,是一种不得收回的成命(撒上9:27;15:13-23;撒下7等),它是难以抵拒的,常有成就的(列上2:27;列下1:7;9:36;22:16-20等)。有别于假先知的话,它只是欺骗人的花言巧语;真先知的话,因为是出自天主,就如炽热的火,又像击碎岩石的铁锤(耶23:24)。天主的话,本来是应许幸福(依2:2-5);然而人如不接受,不予听从,天主的话就为人而成天诛(耶26:4-6)。

    天主藉先知宣传的话——道理——总是局限于某些地区或某一时期的环境的,反之,天主法律的话是为全体人类的,为一切时代都有效。以色列所有法律所凭依的「十句话」(出34:28)——十诫——是蒙受于上主的(出20:1-22);自然,天主愿意他的百姓去恪遵自己的诫命(申13:1),何况天主颁行的诫命原并不很难,更不是做不到的。它不在天上,不在海外,其实是离人们很近,就在他们的口里,在他们的心里(申30:11-14)。假如以民遵守上主吩咐的规诫,他们就会生活繁荣,反之,如果他们叛离而不听从,他们必要灭亡(申30:15-20)。

    犹如天主的法律全仗天主的话而建立,同样,创造的工作和一切受造之物,也都凭天主的话而被造并保存。这端道理除为《旧约》启示的最突出者外,也是《旧约》宗教一项极为显着的特色。天主藉着自己的话造成了天地(创1:1;依48:13)。关于这端道理,很着名的经句便是咏33:9:「因为他一发言,万有造成,他一出命,各物生成」。亦见智9:1。天主的全能的话保存宇宙,且指导它的种种变化(咏147:15-18);自然界最大最可怕的力量都遵行天主的命令——话(咏148:8),天主按自己的上智利用它来保存和治理宇宙(德39:27-41)。

    说到这里,应该注意,《旧约》把所谓天主向外的工作(OperaDeiadextra),如创造,领导万物,和对自己百姓所要求的,应许的,一切一切都全属于天主的话,但在《旧约》后期着作的书内,却把天主的一切行为又全属于天主的「智慧」,且在这些后期着作中,又有不少经句,如依55:11;咏148:8;智16:12-26;18:14-16等,把天主一切的行为仍属于天主的话。还有「神」——天主之神,有时代替「智慧」,而「智慧」又代替「神」或「话」,其辞意实有紊乱杂错之处,劳人思考,很难领略其中的真谛。幸亏到了《新约》时代,天主为揭示自己内在的丰富生活,才亲自启示了天主原有强劲的话,全知全能的智慧,和养育万物且圣化人灵的天主的神,这才使我们恍然大悟,质疑得以冰释。所以圣保禄说《旧约》的启示尚未臻于圆满境界(希7:19),《旧约》正在期待着基督的光明,如果没有这种光明,《旧约》便成了,也简直是个闷葫芦(见希1:1-4;罗10:4):「法律的终向是基督」。

    三、《新约》中的天主的话和若望的「圣言」。

    在《新约》中,天主的话保存着《旧约》的精髓,所以它直接的反对世人的「明智」;再说天主的话是无敌而全能的(希4:12),是光照而驱散黑暗的(罗2:19;弗5:8-13;得前5:5)。

    《旧约》的话对基督徒来说,仍然是天主的话(宗3:25;7:3,6,31;路2:29;3:2),这种声明特别指明先知们的宣讲(谷7:13;玛1:22;2:19;15:6),以及包含法律上的天主的话(罗12:19-21;13:8-10等)。虽然这样,基督徒当然十分自然的重视耶稣的话,远胜过所有先知们的话,并且他们的观念是,全部《旧约》的启示所以对他们有价值,是因为它准备《新约》的启示,是因为《旧约》时代隐藏的奥理,现在毕竟应验而呈现在《新约》内了(哥1:25-29)。

    彻底说来,耶稣的训言也称为「主的话」(玛26:75;见路22:62;若7:36),圣史们引证它们,有如《旧约》的先知们引证天主的话(宗11:16;20:35);耶稣全部的宣讲也被称为道、圣道、道理(谷2:2;4:33;路5:1;宗10:36)。

    关于耶稣的话,或他所讲的喜讯,从四部《福音》中,我们知道听众对它的不同态度,有的对耶稣的话起了反感(玛15:12),甚至称耶稣为附魔发疯的人(若10:20),有的却「大为惊愕,以致彼此询问说:这是甚么一回事?这是新的教训,并且有权威,他甚致给邪魔出命,邪魔也听从他」(谷1:27;玛7:28;路4:32)。耶稣宣讲不似那些只能解《圣经》文字的学士,他讲道一如有着全权的天父之爱子(玛11:27)。爱子不说自己的话,而只说出那派遣者——天父——的话(若14:10-24;17:8)。藉着爱子——耶稣——的话,天父自己在工作(若14:10),因此,耶稣的话常有效能,不论是医治病症(玛8:8;路7:7-15)。或管束自然界(谷4:39;路5:5),或驱逐恶魔(谷1:25-27)。

    可是,虽然耶稣的话充满权力,听者对它仍是完全自由的:人能接受而遵行,人也能拒绝而不遵行(若8:51;12:47-50;14:24;15:20)。谁拒绝耶稣的话,这人就会受到天主的审判;谁接受,他就是圣洁的(若15:3),便有永生——不受审判,而已出死入生(若5:24)。可是接受天主耶稣的话,不是人的自发行为,却是天父的恩赐:「这话不是人人所能领悟的,只有那些得了恩赐的人,才能领悟」(玛19:11;谷4:11;路9:45;若6:44-65)。

    宗徒早已觉得他们除祈祷外,还有宣讲天主的话的义务:「至于我们,我们要专务祈祷,并为真道服务」(宗6:4)。宗徒们怎样为真道服务呢?大概可说:他们所宣讲的圣道,不只是《旧约》的道理,也不单是耶稣喜讯的一种宣讲,宗徒们宣讲的主题即在把人类藉着耶稣所蒙受的救恩传报给人,因此,保禄称他们的宣讲为「救恩之道」(宗13:26;亦见15:7-36;17:11),确是最适当不过的。救恩既然藉着耶稣才能获得,宗徒们就不得不宣讲耶稣是谁,不得不宣讲耶稣的使命,他的言行,他的光荣复活,他的升天,以及他的光荣再来(路1:1;宗1:1)。这一切事实兼奥义就形成了「《福音》的道理」(宗15:7),和四部《福音》之得以笔之于书的资源。

    宗徒们的宣讲,就如《旧约》先知们一样,确是天主的话(宗4:31;6:2-7)。圣保禄说得十分清楚「……你们由我们接受了所听的天主的言语,并没有拿它当人的言语,而实在当天主的言语领受了,这言语在你们信者身上发生了效力」(得前2:13)。由于宗徒们所宣讲的并非自己的,而是天主的话,因此,他们很小心谨慎,以免这话遭受窜改、混乱或失真(格后2:17;4:2)。既然宗徒们和他们的继承者谨慎不苟的保存着天主的话,无怪乎他们被称为「为真道服务的人」(路1:1)。只要宗徒们完全保存着并宣讲了天主的话,这话自有无可抵抗的能力,自非发生效果不可(宗19:20;格后1:18;希4:12;得前2:13;弗6:17;雅1:21)。

    隆生为人的天主圣子,是天主的最后而永在的话,是《旧约》一切启示的归结,一切预言的实现,是天主所发的皇皇口语,是那包含昔日和将来的天主的一切话,一切行为,一切意图,是天主的全能和圣德的莫大代表(希1:1-4)。原始的教会相信耶稣为天主圣子,主要原因是在于他的光荣复活,次要原因乃是有关耶稣的预言已全然应验(哥1:25-27;宗8:35;17:2-11)。圣伯多禄也提出这更确实的先知的话(伯后1:19)。古时的信友由于真理之神的光照,并由于他们感应这「更确实的先知的话」,便瞭解基督的先存的生活,因而合理地把《旧约》所载关于「天主的话」和「天主的智慧」贴合在耶稣身上。圣保禄(格前1:24)论降生为人的圣子说:「基督是天主的德能和天主的智慧」,好像他把《旧约》上天主的话,和天主的智慧两种概念并合起来,视作基督的正身。圣若望虽然随从了保禄的榜样,可是他不使用那「智慧」一字,没有称耶稣为天主的智慧,却别开生面,称耶稣为天主的「话」,这为什么呢?是因为在希腊文中,智慧Sophia是阴性,因而避免使用呢?或者——更似乎是——因为智慧在智慧书中有时与天主的神(圣神)混杂不清呢?两个理由,尤其是第二个是有其一定价值的。但笔者以为若望使用「Logos」(圣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个概念溯源于最古的启示时代,而且更适合天主圣子的特征和属性。如果阅读圣教会的教父奥斯定、亚大纳削、纳齐盎额我略等,以至洛斯米尼等的着作,就不怕说:Logos(圣言)这名字,简直是由天主启示而来的。要是稍微了解生活的天主,即天主圣三的内在生活和向外行为的话,「圣言」这个名词,当比任何其他名词,更确切鉴定出圣子的身份来。「言为心声!」这句中国古谚,与天主的这个启示倒有吻合相似之处,就与希腊哲学上的Logos(罗格斯)相比,彼此也有相同的成份。但究其底蕴,圣若望所讲的「圣言」,与哲学家所说的「罗格斯」或「道」,其含义的差别,又不止于天壤之别了。

    圣若望久已领教了耶稣的行为、训示、光荣的复活升天,因而在圣神光照之下,他便确知耶稣是《旧约》内所讲的天主的智慧,天主的圣言,即天主藉以创造万物,发出语言,颁布法律而治理万民万物的那圣言,所以他称耶稣为「圣言」(若1:1-18;若一1:1,2;默19:13)。《新约》的各位作者中,用这名称来称耶稣的,也只有若望一人。「圣言」这名词指明耶稣永远的神性,并稍微揭示出天主圣三的奥理。如果问若望采用这名称,系借取淮罗的论据,抑或套用斯多噶的思想?笔者认为二者都不可能:淮罗的「罗格斯」仅指天主与世人之间的「有」,与《若》的圣言——那具有天主性的先存而且永存的神格,意义上实有天悬地隔之别;至于说来自斯多噶的思想更无可能。斯多噶的思想系集宿命论和泛神毒素的大成!所以他的唯一来源乃是《旧约》上屡次所讲天主的有力圣言无疑了。若望原来可用「智慧」二字,来称天主圣子的,但由于同时代的犹太经师对天主的「智慧」制造出不少怪诞不经的构思,因而为避免混淆,他便决心舍「智慧」而取「圣言」了。

    若望的序言一开始就涉及创1的记述,在创1中,作者描写天主藉他全能的圣言,创造万物;在若1中圣史讲述天主藉着他那位降生为人的圣言,重新创造、修缮,且圣化万物,尤其是人类;本质上,《创》的第一创造和《若》的第二创造互相对照,先后辉映。在该两种创造上,按圣依肋乃的一句话,天主好似利用了他的两只手:「圣言」和「圣神」造生了万有,这话依笔者看来,确把《圣经》的两端奥理揭示出来了。

    由于以上的简述,笔者认为圣若望的Logos是应译为「圣言」的。「道」这一字却只适合斯多噶派的Logos,对于圣若望的Logos,决不相合。

    见耶稣基督、启示、智慧、三位一体奥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