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指称「选民」以外的其他民族,以色列人普通用「哥因」(goim),直到现在还是如此。为指称自己,他们就用「罕」(ham)。此外,尚用「肋乌木」(leum);此字指「选民」亦指「异民」。「罕」在希伯来文《旧约》内,用了凡一千八百余次,「哥因」凡五百五十次,「肋乌木」凡三十余次。「哥因」在《七十贤士译本》译作「厄特诺斯」(ethnos),「罕」译作「拉敖斯」(laos)。
《新约》中,除用「厄特诺斯」指「异民」,「拉敖斯」指「选民」外,还采用「革诺斯」(genos),指种族或家族;「格罗撒」(glossa)指说不同语言的民族;「德摩斯」(demos)指民众;「赫冷」(hellen)指外邦人或异教人;此字原意是指希腊人。
以下我们先就救恩史的观点,略述「异民」在《旧约》和《新约》中所处的地位,次述「异民」怎样获得救恩。
一、异民的地位
既然万物与人类都是唯一、永生和全能的天主创造的,同时,众人又都是按照他的肖像造成的,全人类就是这位仁慈的天父所怜爱的(智9:1,2;11:25)。人-包含男女-的尊位是由于他相似天主。由于这关系,他是万物之灵,更是受造之物的统治者:「以你的智慧造了人,使他统治你所造的万物」(智9:2)。天主爱他所造的一切,然而特别爱惜相似他自己的人;因此,人一犯法得罪了天主,天主却没有舍弃他,没有消灭他:一方面惩罚他,一方面却预许他未来必更生复兴。亚当和厄娃犯罪以前,与天主来往,有如子女,满怀孺慕;但在犯罪之后,他们对天主却惊疑恐惧,不再有如子女,怀有孝爱的心情。不止这样,他们俩互相的爱情,也不像以前那样浓厚和那么纯洁的了(创3)。原罪害了人性,倒没有完全毁坏了人性。由于在没有犯罪之前,人的天生资质和超然恩惠又多又大,所以一些神学家以为后代的人关于天主所有的认识,如他的存在,他的美德,他的法律,他的应许等,都是由元祖而来,藉着传授而知道的。这溯自元祖的知识,
这些作者都称之为「原始的启示」(Revelatioprimitiva)。这「原始启示」,历经时代的转递,有的改变了,有的破坏了,可是如果瞩目各地各民族,这项祖传的知识幸而没有完全丧失。这就是为什么在任何异教里,仍都残存着一些真理和道德的片段。但笔者以为这称「原始启示」的本身,虽经几位天资聪颖的思想家,如拍拉图、西塞禄、拉梅内(Lamennais)和纽曼等,发现拥有一定的价值和势力,但毕竟是无法证明。
按照《圣经》,天主赐给人三个可藉以确实认识天主的方法:一、他的受造物——由受造物来认识天主;二、在人心上天主刻的自然律;三、天主施于万物和世人的不停照顾(罗1-3)。
自亚当犯罪起,到我们信仰上的祖先亚巴郎止,这悠长时期里,人们所知的事很少,仅在《创1-11》数章中见到一鳞半爪。不过《创1-11》各章指的十分确定:「天主并不是没有以善行为自己作证」(宗14:17)。在天主召选亚巴郎以前,人类的历史大概可称为异民的历史,而在召选之后,天主对那些不属于选民的其他民族,一方面「容忍了他们各行其道」,另一方面,「他不是没有以善行为自己作证」。准此,现在那些不崇敬唯一真神的民族,即所谓「外教人」,他们的身份,从神学立场来说,本质上,与生活在亚巴郎以前,或生活在以色列启示以外的人,没有分别。在这外教的时期中,按《创1-11》的记载,在世上生活的有恶人和极恶的人,也有善人和至善的人;这些善人也甚至在圣教会的礼仪中受到恭敬和纪念。他们就是亚伯尔、哈诺客、诺厄、罗特、默基瑟德等。
谁也知道教会礼仪的经文,是凭《圣经》而编成的;的确,除《创1-11》各章外,别的经处对那些仁义祖先也曾褒扬和称赞,如《德44:16-19》赞扬哈诺客和诺厄;智10:1-4赞扬亚伯尔、诺厄;希11:1-7赞扬亚伯尔、哈诺客、诺厄。同样,在稍后时代,连那位活在圣地外,不属盟约的民族——以色列,而原籍是厄东,十分虔敬的人物约伯,因着他的信德和坚忍,也中悦了天主,且蒙受了天主的祝福(雅5:11)。则14:14也记载着三位上古的贤人:诺厄、约伯和达尼尔。请注意,这位达尼尔不是四位大先知中的那一位,而是生活在公元二千年前的腓尼基的大贤士(参见则28:3)。这三位贤人也不属于盟约的选民,他们是异教人,可是他们因树立懿德芳表,中悦了天主,且造福了世人。
以上的陈述无非证明异教人中,按《若11:53》的名言,实在有些「四散的天主的儿女」。这些不属于天主盟约的良民,究竟行了甚么善行来中悦天主呢?只有一句话:信德-「没有信德是不可能中悦天主的,因为凡接近天主的人,应该信他存在,且信他对寻求他的人是赏报者」(希11:6)。值得注意的是圣保禄在那篇赞颂信德英雄,严肃而着名的篇章里,即《希11》章内,至少提出了四位盟约以外的义人,即亚伯尔、哈诺客、诺厄、默基瑟德和异教的妓女辣哈布(11:31)。可见,除能看到的教会外,还有看不见的天主子民存在(若11:53)。
对这论题,我们将在下节内再作讨论,本节里,我们只略讲《旧约》对异教和异教人所表示的一些态度。
首先,应该承认,按《旧约》全部道理,天主非但是以色列选民的天主,而且也是万民的天主,因为万民都是由他造生的;他照顾万物,他引导万民。以色列是天父的长子,但其他的民族也是天父的儿子。阿彼默肋客、埃及国的法郎、客纳罕地居住的那七个应予消灭的异教民族(申7:1;12:2),他们的生活和命运无一不受天主的支配(申7:1;12:2;出3:7-12;申32:7-14)。先知们的宣讲很清楚的指出异民都受天主的照顾,只要阅读《亚1:2》《北》、《纳鸿》、《哈1:2》;特别是《依10:13-19;37》;《耶,46;51》;《则,25;32》;《达》全书,及《智,10:15;12:27》等,便可领会。
其次是,由先知的神谕中,我们看出天主不但管理一切异民,并且给每个民族委托一个使命。若果他们行为美好,必蒙受天主降福;若果行为不善,一定招致天主的惩罚;基于这端道理,亚述是天主义怒的木棒,就是说,天主派她去惩治以色列子民,但事后,为了亚述将胜利的光荣归于自己,骄傲、自大、横施暴行,天主终于折断这棍杖——亚述。还有,一些外教强盛帝国的皇帝,也奉行了天主委给他们的使命,因此,天主称拿步高为「我的仆人」(耶25:9),称居鲁士为自己的「受傅者」(依45:1);同样亚历山大大帝(加上1:1-9)和奥古斯都(路2:1-5),按《圣经》的奥义,都是天主为在世上建立神国所利用的工具。
即然所有人等,只要是愿意,都能认识天主的存在,明白他是全能全知的(智13:1-5;罗1:18-23),当然他们能够对天主表明信仰。一位对天主表明信仰的人,就成为义人而赖信仰生活(哈2:4),因为人一表明信仰,就能修各种德行,因此,我们说异民中也有义人,也有德行高峻的义人。关于这端道理,《圣经》内也不缺乏例子,比如:埃及的收生婆(出1:17-21),法郎的公主(出2:6),妓女辣哈布(苏2),卢德(卢),供养厄里亚的匝尔法特城的寡妇(列上17:8),阿兰民族的将军纳阿曼(列下5),救护耶肋米亚的雇士人厄贝默肋客(耶38:7,13),葛法翁的百夫长(玛8:5-13),客纳罕妇人(玛15:21-28),凯撒勒雅的百夫长科尔乃略(宗10),总督斐斯托(宗25:26),百夫长犹里约(宗27;28:15)等。
异民中散杂着有德的人,吾主也曾予以证明(玛5:46,47)。按他的话,税吏和外邦人中也有些是重视德行的;这些德行是他们的长处,但以之作为天主的义子,那就尚嫌不足,因为天主的义子应向完善的天父看齐。外邦人中,或者有人——有多少自然只有天主知道——寻求天主,「或者可以摸索而找到他」(宗17:27),也有的虽在形式上在敬畏国家的神明,但实际上,按他们的善良来讲,他们委实是恭敬「未识之神」。圣保禄时代固有这样的人,现在也有这样的人。圣奥斯定沉思这奥理,道出了那着名而悲哀的辞句:「真个!在羊栈内,有好多是豺狼,在羊栈外,有好多是羔羊」。在异民的各宗教里,非但有着道德的成分,而且也有一些真理的成分,可是这些美善成分,几乎全被偶像崇拜遮盖了,就是说,崇拜自然和崇拜偶像把人们的良善、道德和风俗,日复一日地损坏了。无怪乎依撒意亚描述异民说:「在黑暗中行走的百姓,……寄居在漆黑之地的百姓……」(依9:1;玛4:14-16)。
《旧约》时代的先知们,尤其是智慧篇的作者,揭示了崇拜偶像的由来和害处(智13;14);《新约》时代里,身为外邦人宗徒的圣保禄,也曾深切思量过异教和崇拜偶像的问题(罗1;2;弗1-3等)。在下节中,本着这位大圣宗徒的教训,我们要再讨论异民得救的问题。现在只说:保禄的教训与智慧篇的道理大致相同,其不同之点,乃是在于前者是以天主圣子已降生救赎人类的奥迹作出发点。这「虔敬的奥迹」(弟前3:16)使保禄更深入的明瞭天主拯救万民的计划,和抵抗天主计划的「罪恶阴谋」(得后2:7)。关于这两端道理,保禄的教训表面看来,似乎彼此有着矛盾,笔者也不否认,它是非常难解的一个问题,可是若果读者根据保禄神学中那最显明和最坚毅的道理:「天主依照他的措施,当时期一满,就使天上和地上的万有总归于基督元首」(弗1:10)来研究,就可发现保禄的教训虽对我们仍有奥秘之处,却是很有逻辑和系统了。
二、异民如何获得救恩
身为外邦宗徒的保禄,天天碰着这可怖的问题;外邦人如何得救?圣宗徒只从天主方面出发来解释这难题。保禄的大原理:
(甲)
是「天主愿意所有的人得救,并得以认识真理」(弟前2:4,7)。事既如此,天主不能不施计去救援万民,因为万民都是天主造成的,他并且派遣自己的圣子降生成人,来救赎万民。「难道天主只是犹太人的天主吗?不也是外邦人的天主吗?是的!也是外邦人的天主」(罗3:29,30)。只有一位创造万物的天主,也只有一位救世者——天主与人之间的中保:耶稣基督。无疑的,保禄被复活光荣的耶稣幻惑了,可是也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幻惑了。死亡与复活这两桩事是分不开的,两者连在一起就形成那「伟大的虔敬的奥迹」(弟前3:16)。以十字架上的牺牲,天主把隔绝以色列子民与外邦人的那道墙壁拆毁了:「以十字架诛灭了仇恨,也以十字架使双方(以民和异民)合成一体,与天主和好」(弗2:16)。
(乙)
以上一原理,保禄说出天主客观地愿意拯救众人,而事实上藉着他的圣子的牺牲救赎了他们。可是自由的人应该答覆天主,而他们的答覆只有一个,那便是信德。天主是藉着信德救赎以色列,也救赎外邦人:「经上说:凡相信他的人,不致于蒙羞。其实并没有犹太人与希腊人的区别,因为众人都有同一的主,他对一切呼号他的人都是富有慈惠的。的确,凡呼号上主名号的人。必然获救」(罗10:11-13;参阅若3:16-21)。
只有信德这条路可通达到天主那里:「没有信德,是不可能中悦天主的,因为凡接近天主的人,应该信他存在,且信他对寻求他的人是赏报者」(希11:6)。这为得救不可缺少的条件——信德,不只关系以色列选民,且也关系全体人类。上古时代,还没有选民,因为尚没有西乃盟约,当时的人之得救,无非是藉着信德。希11:1-22记述亚伯尔,哈诺客,诺厄,而希5:6-10也记述了,默基瑟德,不是有力的证据吗?《罗马书》那强有力的结构,必可帮助我们懂得信德的无上地位。圣宗徒是在嘱目全人类,包括外邦人和以民,「所有的人都犯了罪,都失掉了天主的光荣」(3:23)。从信德这方面,保禄在鉴别人类的宗教时自问说:没有基督,或没有信德的人类是甚么?反过来说:占有基督或占有信德的人类又是甚么?对第一个问题,保禄忧伤的答道:没有信德的人,就拥护着那作贱人类尊位的迷信,虽然那迷信的黑暗时期是被天主暂时容忍着的(宗14:16,17),以便使人更觉得天主是须要的和信德之不可无。对第二个问题他答说:人类占有基督,怀有信德,今世分担基督的苦难,来世也就分享基督的光荣;就是说,因着对基督的信仰,人藉着自我和死亡的克胜,生活于基督内,以便将来偕同他,并藉着他去光荣天主(罗8)。
(丙)
保禄对外邦的宗教有着非常彻底的看法,他所攻击的就是侮辱人性尊位的迷信和由迷信所发生的恶行、邪事。他不能容忍那些妄自尊大的哲学家,爱讲无稽之谈或好空谈的欺人假教师(铎1:10)。
在外邦的宗教里,一如在以民的宗教里一样,保禄指出有着一些期限,这些期限事实上给未来降生的天主圣子准备道路,这似乎是《迦4:1-10》一段经文的概念。在这段经文内,保禄视梅瑟的法律——以民的宗教——只不过是「今世的蒙学」罢了。他切望那些原来不认识天主的人,现在既然认识了天主,因为相信了他,就万不可再回到他们那些无用的蒙学里去。外邦人的蒙学是什么?只不过是包含在他们宗教内的真理的片段和道德的告诫。现在救世主既已降世,且完成了救赎人类的工程,他既拯救了犹太人脱离梅瑟法的桎梏,也拯救了外邦人脱离他们的蒙学(stoicheia)。保禄在这段经文内,消极地讲述耶稣为何救了众人——以民及异民,为何叫他们脱离了奴役的束缚。关于这问题,圣若望积极地且更庄严地宣示说:「那普照每人的真光,正在进入这世界」(若1:9)。就是凭着圣若望这句话,一些希腊的教父和古时的作者(Iustinus,ClemensAlex.等),把一些哲士(Socrates,Plato……)的高雅学说当作「圣言」的生命痕迹(logoispermaticoi)。
说天主曾利用了拿步高、居鲁士、凯撒等,也可说天主利用了伟大的哲学家、教育家,来教导并准备那些外邦民族去接受默西亚-救世主,是十分可取,也是十分合宜的;而且照笔者看来,这是天主上智的作法。可是,有两件事,按《圣经》的教理,应该注意:
1. 人蒙救恩,不是因着佛陀、琐罗亚斯德、孔子、穆罕默德、苏格拉底等之力,而只藉唯一的救世主,耶稣基督:「除他以外,无论凭谁,决无救援,因为在天下人间,没有赐下别的名字,使我们赖以得救的」(宗4:12)。
2. 圣教会可暂用这些外邦贤士的教诲来教导异民,引导他们接近默西亚,或者利用他们的名言来解释天主的道理。圣保禄已曾作过这样的先例(宗17:28;格前15:33;铎1:12)。
末了,我们要指出,由这些《圣经》的原理,可以确实推论出,为救援那「四散的子女」(若11:53),天主固然尚有其他办法,但既然圣子降生了,明白声明「我是道路、真理、生命,除非经过我,谁也不能到父那里去」(若14:6),并且命令宗徒,即他的教会,应「向一切受造之物宣讲《福音》」说:「信而受洗的必要得救,但不信的必被判罪」(谷16:16)。由这些和吾主其他类似的话应归结:得救的大道,天主亲自指定的得救大道:是「认识唯一的真天主和『他』所派遣来的耶稣基督」(若17:3;参阅若一1:1-4)。
见启示、信德、信心、恩宠[救恩史]、偶像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