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陈日君枢机今年八十多岁了,却一直冲在被喻为“雨伞行动”的占中集会最前沿。我在想是不是每个革命都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像“天鹅绒”、“茉莉花”、“太阳花”等等,而香港这次怎么又会从占中集会悄然孕育出“雨伞革命”这满赋诗意的名字?这诗意的名字起因其实一点都不诗意,因为警察开始用辣椒喷雾水来袭击香港学生及占中示威者,所以,和平示威者撑起雨伞只是为保护自己的眼睛不被喷及灼伤。但是,雨伞后来竟逐渐成熟为一个符号,一个隐喻。连香港末任港督彭定康在“境外”也撑起雨伞支持香港学生用占中来争取普选的行动。占中最终被定义为非法,但有幸的是彭定康这次举伞行动没有被央视利用斥责为境外势力干扰中国内政,扰乱香港治安。
网上流传一张占中初期陈日君枢机斜依着柱子瘫坐在水泥地上歪头酣睡着的照片,这很让我感动!九月七日我用这张照片发了一篇微博:“陈日君枢机八十多岁,却积极参加占中抗命示威!实在累了,就坐下来歪头闭目休息一会儿。牧者荣休后仍为正义社会辛劳如此,实在可敬可佩!”自然这条微博下面少不了五毛的漫骂,我不常写微博,写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但偶尔发条有些热议的,五毛准会出现在下面。他们唤我假公知,我心里清楚自己算什么假公知呀!真公知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假公知就更不用提了。而且香港社会坚持这几十天来,由于消息不畅通,但多少还可以看到一些,说实话,对香港占中我从来不看报道宣传,因为我有自己的理解,在这个理解上,我仿佛真能理解陈日君枢机的理解。联合早报透露中梵关系在大陆教会引起的那场小骚动中,有几位神父跟风似的站出来责怪陈枢机不严谨、乱说话、破坏中梵都想要的春天,因为枢机似乎说过,他要向方济各教宗建议在中梵关系上,不要轻信,不要幻想。
今天结果证明:联合早报放出的消息似乎有效地箝制了香港教区的口舌,除了一位神父在医院看电视写了一篇“反占中”的文字外,我们能看到的就只有陈日君枢机老迈的身影了。而之前汤汉枢机写的那则紧急声明还可以读出威而不怒的正义凛然的君子气概。九月三十日那份声明如下:“面对过去数天在中环、金钟及湾仔一带发生的痛心事件,我恳切呼吁香港政府注重市民的人身安全,采取克制态度,避免使用暴力,亦听取年轻人及社会各界人士的声音和诉求,以解决问题。我亦期望所有表达意见的人士继续保持冷静,因为我们相信一切问题都有解决方法。身为基督徒,我们的信仰告诉我们,天主所创造的世界是有希望的。所以我恳请所有基督徒为香港社会的修好、和平及福祉继续努力祈祷。”而远在二0一三年七月,香港教区就发表文件要求二0一七年普选特首,并且指出:“如果北京不允许,民间抗命将是合法的。”
占中当儿(十月十九日),陈枢机去梵蒂冈开会拜谒教宗,教宗主动向陈枢机打招呼说:“这就是用投石器去打仗的那位。”达味一个人上战场,他面对巨人哥利雅和他背后嚣张喧闹的军队心悸而不畏惧退缩,达味只用投石器就赢了战争。事后陈日君表示:我为这一句鼓励的话来了罗马也很值得。陈枢机似乎听到国内讥笑他的声音太多了,所以他还特别在心中疑问教宗这句话是不是也在讥笑他?但他确定这是教宗在鼓励他:“不要害怕,以色列的天主在达味身边!”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位走上大街和民众站在一起的牧者。许多学生疼惜他的身体,怕他体力不支,劝他回去休息一会儿,但他不肯走。在《我们继续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一文中,他那种护犊之情让我怦然心动,潸然泪下。作为一位牧者,也许应该常常是温和的,稳重的,可亲的。但是香港文汇报《中梵就主教任命达成协议》一文抛出后,天主教会一家媒体的回应文章结尾作者引用国务卿帕罗林枢机的话指出了主教作为牧者的责任:“一位好主教是从其牧灵工作中看出来的,而不是其外在怎样抵制独裁政权,尽管这也是有必要的。”
今天(十二月四日)陈日君枢机又随“占中三子”一起去港府警局投案自首,他在《写在自首之前》一文最后用“上主是我的牧者,我实在一无所缺”来结束,我们似乎多少可以体会到他基督牧者般的伟大情怀。几年前,我曾经坐在陈枢机面前,枢机对国内教会表示出无可奈何与痛苦无比。而每次枢机文章下的叫骂之声似乎不全是五毛党的作为。甘、彭二位神父在最近的文字中对陈日君枢机的言论表达过不满,这让我很迷惑,是陈枢机错了?还是我们错了?我们难道不应该和他站在一起吗?如果教宗说他是拿投石器打仗的达味,我们不和他站在一起,难道我们要和巨人哥利雅站在一起?
这篇文章好像写的仍然不清楚,像我许多文字一样,许多背景如果你不知道,就好像看不清楚我在写什么一样。其实文章用意很简单,根本不需要什么资料,我所有的想说的话浓缩成一句话就是:作为主教,陈枢机做了自己能做的和该做的一切,之前,常有人认为陈枢机身在香港安全地当然可以自说自划,现在陈枢机把自己逼到主动去自首的境况,也算是给国内教会总嘲笑他老人家一个交待,徒弟不能胜过师傅,和老师一样就可以了!若望宗徒说:你们为抵抗罪恶,还没到流血的地步。
朋友给我发来“神威如狱”的一段文字,我想在这里发出来给在教会内只写“和平文章”的大人先生们看看,作为本文章的结尾:一种可称为“麻木人格”,在极权社会中,民众被剥夺了大部分的权利和自由,仅剩的一点也被视为统治者的恩赐。因为是恩赐的,所以被剥夺、被侵害都属正常,在强大的暴力之下,民众不能反抗,也无法反抗,于是就心甘情愿地接受低下的身份、贫穷的生活以及悲惨的命运,久而久之,人们不再考虑这种命运是否应该、是否公平。粮食被抢走,饿着;耳光扇到脸上,忍着;房子被推倒,看着;老婆被抓去流产,哭着。一切不公正都被视为“命该如此”,不如此反倒不正常。人们低眉顺眼地活着,不叫疼也不叫苦,闭着嘴躲猫猫,闭着嘴俯卧撑,闭着嘴打酱油,连死都是闭着嘴死的。这种种闭嘴,都是因为一个前提:惹不起。现在我们知道,如果面对的是单个的流氓,惹不起还可以躲;但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流氓的制度,那么你惹也惹不起,躲也躲不起,唯一的选择就是改变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