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六个世纪以来首次自动请辞的教宗本笃十六世,在位期间或明或暗地推动与中国天主教会融冰,对中国自行祝圣的主教虽予以谴责,但未驱逐出教会,表现出相当的灵活性,也曾接见邓小平女儿邓榕。
罗马教宗本笃十六世宣布在二月底退位,是天主教会六个世纪以来首次教宗自动请辞,他在位时间八年,给世人的印象是一位正统的捍卫者、一个神学造诣高深的学者,然而在世俗的问题的处理上,失于因循护短,造成对天主教会的硬伤。面对有深远的历史背景和复杂成因的中国天主教会,本笃采取的立场完全合乎他一贯原则,然而在操作的层面上,他表现出相当的灵活性。因此,虽然目前中梵关系前途不明朗,长期观察中国天主教会的学者与教内信徒们认为,本笃给中国教会带来的影响有得有失。
德国籍的拉辛格枢机主教长期担任梵蒂冈信理部部长,二零零五年就任教宗,成为本笃十六世,各方高度冀望给改善中梵关系提供新的机遇。之前波兰籍的若望.保禄二世被中国官方视为东欧共产国家变革的推手,尤其在二零零零年册封一百二十位中华圣人,其中有不乏官方看来很有争议的“殉道者”,成为国内猛烈攻击的对象。新教宗祝圣典礼因有台湾领导人陈水扁参加,立刻给改善中梵关系蒙上阴影。次年,三位未经教宗任命的主教祝圣,引起罗马方面的谴责,随后教廷提升经常批评大陆的香港陈日君主教为枢机,双方关系更趋冷淡。
对中国天主教会而言,本笃任内最重要的事件就是二零零七年的致中国天主教徒的《牧函》。作为教会总牧,他阐明天主教会的使命和立场,表达了对中国教会的关爱和尊重,面对公开教会与地下教会面临内部分裂的现实,强调教会不可放弃的原则,但同时也期盼对话与和解。
这封牧函坚持教会宗徒的传统,强调中国天主教主教要与普世教会保持共融,指明分裂是不正常的,敦促“官方教会”和“地下教会”合一;并不再许可地下教会先祝圣主教、后上报教廷的权宜行动。然而,这份具有历史意义的《牧函》并没有自动积极和解,反而成了“各取所需”的根据,地下教会看重“教会圣统制”,抵制“建立于教廷之外”的教会,中国政府认为《牧函》否定独立自主自办教会和民主办教原则与教会道理无法调和,以至于这份可作为教会内和解基础的文件,至少在短期内,没有起到明显的效果。
在同一年,本笃成立中国委员会,作为梵蒂冈之内咨议机构,每年发表公报,表达梵蒂冈对中国教会立场上,增加了透明度。
接见邓榕带来乐观期盼
二零零八年奥运在北京举行,国际对中国的舆论至关重要,中梵关系出现转暖趋向。五月间,中国爱乐乐团及上海歌剧院合唱团在梵蒂冈音乐大厅举行专场演出,本笃出席了音乐会,现场接见了驻意大利大使、中国外交部欧洲司副司长刘海清以及中方代表团团长邓小平女儿邓榕等各界代表,表达了美好的愿景,并祝零八奥运会圆满成功。这种高规格、有官方色彩的活动,不由得给中梵关系正常化又带来了一阵乐观的期盼。
中梵关系在平稳度过数年之后,突然在二零一零年底,自选自圣的老难题卷土重来。承德教区为四十二岁的郭金才神父祝圣主教,严重考验二零零七年牧函中坚持的一些原则。按照天主教理念,教宗是宗徒之长伯多禄的传人,从宗徒传下来的圣而公之教会,主教必须得到教宗任命,中国天主教爱国会在一九五八年确立独立自主自办教会和自选自圣主教,与普世教会纪律相抵触,每次祝圣,必受到梵蒂冈谴责。按照天主教法典,教宗可将“被祝圣”及“祝圣”主教,处以最严厉的“绝罚”,郭金才及参加祝圣的主教虽被定性为“非法”,但没有受到处分;而此后自选自圣的三位主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罚”,这在天主教会是最极端的处分,事态搞得越来越僵化,中梵关系跌到谷底。
综观本笃在位的八年,中梵关系与中国天主教会在普世天主教会的处境都明显的恶化。近几年中国政府指责梵蒂冈以宗教为名干涉中国内部事务,言词强硬的程度亦是前所未有。中国总体宗教政策趋紧,极左的态势在防范境外势力上变本加厉。而本笃动用绝罚,又是非常极端,可以说中国天主教会陷入几十年来从所未有的困境。
二零一零年底,本笃任命香港韩大辉神父为教廷万民福传部秘书长,并擢升为总主教,加强梵蒂冈内部对中国教务的力量。
原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基督教研究室主任任延黎认为,不能以目前的僵局否定这八年中进步之处,这段时间内,至少有一半还相当平稳,甚至在二零零八年的梵蒂冈音乐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亮点,由中国官方代表表达了改善双方关系的意愿,这说明改善关系事在人为。
然而,主教任命将持续为困扰中梵关系的老问题,天主教会注重传承,无论本笃的继任人是谁,缓解这个困局的难度都很大,而中国政府方面改变目前强硬立场的可能性似乎也看不出有适当的条件。
按照任延黎的分析,本笃八年前被推选为教宗,是因为他代表的是教会主流派,这些主流派势必还会占主导地位,由这些枢机选出的继任人,都会坚持原则上的立场。国际媒体虽然有不少猜测下一位教宗可能来自拉美或亚非,可是急剧世俗化给教会带来最严重的问题在西欧,而且罗马天主教会的老根儿在西欧,看来还是由一位西欧背景的新教宗出来整顿可能性较大。
本笃这次八十四岁自动退位,是一个历史性的举措。梵蒂冈不成文规定,年满八十岁就没有投票权,年过七十五岁就不能当候选人,然而本笃是七十八岁即位,所以非成文规定不一定有约束力。他是否成为中国主教效法的榜样?教会内有不同的看法。
中国天主教爱国会与主教团通过的教职人员认定办法中,规定主教本人可以因年纪或其他原因请辞,报主教团批准。天主教爱国会和主教团主席任期五年,连选连任,但是任期不超过两届,因特殊请况需要延长届期须经过代表三分之二以上表决通过,这就已经改变了教会领导以往类似终身制。
目前八十岁以上的主教不在少数,甚至有年过九十者,教会人士称,这些老者中有希望退居二线者,如出生于一九一六年上海的金鲁贤主教,未尝不想颐养天年,然而遴选接班人经常非常坎坷,又怕空缺会带来更多外界的干预,这又回到主教祝圣的老问题上。
新教宗面对两会后新形势
目前香港和台湾主教都是由教宗任命,天主教徒不愿意接受教宗不承认的神职人员。全世界只有一个天主教权威,教宗任命主教是信仰的基本组成部分,华人天主教徒普遍认为中国应该尊重天主教的核心价值。
去年在台湾过世的单国玺枢机曾表示,中国政府和梵蒂冈应有各自管辖权限,一是世俗法律的管理,一是精神领域的领导,彼此互相尊重,经过接触和交换看法来实现和解。
从长远来看,中国大陆势必要分开理顺这些与世俗政治制度与精神价值之间的关系。今年春天“两会”之后中国新领导人将与新教宗同时展开各自的工作,显示各自的魄力,也许会成为开创新局面的契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