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冈天主教教廷2018年9月22日宣布与中国政府就中国主教任命问题签署一项临时性协议。尽管在中国加强对公民社会空间以及宗教信仰自由的控制的背景下,这项协议的达成引发不少争议,但鉴于中梵关系中断60余年,达成这项共识也不乏其历史性意义。根据已知的协议内容,教廷重新承认中国自行任命的七名主教为合法主教。但几天后,法新社通过知情人士获知,梵蒂冈教廷正在幕后与北京就中国地下天主教会主教的身份问题谈判。为何此前在媒体高调宣布的就主教任命问题的协议不包括地下主教身份问题?如何看这项被称作是有历史意义的中梵协议?我们电话采访了比利时鲁汶大学南怀仁研究中心主任韩德力神父。鲁汶大学南怀仁研究中心自上个世纪80年代起就开始推动与中国大陆天主教会的往来,这其中既有官方承认的爱国教会,也有被中国当局排斥的地下教会。
协议有历史意义,但时间与内容都有限
韩德力神父:“为什么新达成的协议没有包括地下教会主教身份问题,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参加谈判。但是,现在中梵双方面对的要解决、弄清楚的问题很多,所以非得一步一步地走。我们都还不了解协议内容,因为(协议)文字没有宣布。但据我们所知,这次签署的协议相当有限:在时间上有限,在内容上也有限。在时间上有限是说“临时的”,两三年以后还要评估,再来看是否顺利。就是说,据我的了解,根据这个有限度的协议,教皇(教宗)与中国一方面可以让一些不合法的主教,就是中国任命、而梵蒂冈没有承认的(主教)合法化。同时,双方也可以开始为中国二、三十个没有主教的教区任命主教。这是很大一件事,能够把这件事弄清楚,已经是一个进步。刚才所提的地下的、非官方的,也就是梵蒂冈任命、但中国不承认的主教,这也是个大问题,比前面那个问题更大。我不太知道,据我猜测,他们大概同意(决定)一步一步走,先走一步,再来谈第二步。”
“在走第二步之前,我认为,希望他们开始任命那些(没有主教的教区的)主教。这个可不简单,因为要双方同意。中国推荐的候选人,梵蒂冈能不能接受,我不敢保证。顺利不顺利?试试看吧!至少现在已经开始解决教会的一个大问题。”
官方主教团尚未获教廷承认
韩德力神父:“再回到地下主教要被中国承认的问题,这个问题更大,我认为······”
法广:为什么?
韩德力神父:“因为这牵扯到爱国会,中国所谓的官方主教团,梵蒂冈都没有承认,一直都不合法。为什么不合法?那么多地下主教都不参加,那梵蒂冈就不可能让(承认)它合法。现在要(想)合法,我们不知道,但问题我们可想而知:共产党是否也要他们(地下主教)参加爱国会?那就矛盾了,因为爱国会的目的是建立一个独立自办的教会 这可是个关键问题,梵蒂冈教会永远不会接受。我们还不知道中国是否定出这样的条件,但是如果是这样的情形,地下主教也说得对,他们可能就不参加。”
法广:就是说,罗马教廷虽然重新接受了七名中国自行任命的主教,但是并没有承认中国的三自爱国会?
韩德力神父:“没有,绝对没有”。
协议的达成功劳在于中国教会的固执坚持
法广:也就是说官方主教团作为整体,本身就没有教廷的承认?
韩德力神父:“没有。一直都不合法。那些(官方认可的)主教个人如今变成合法主教,但主教团这个组织不合法······好多问题呢!所以,我认为,一方面,现在达成的(官方教会与地下教会)合一,是有历史意义的,对中国教会有好处,让我们高兴,但是也不要以为是什么大的胜利。根本就不是胜利,才只是一小步。但是这一小步有历史意义,而且,我个人认为,重要的功劳是中国教会······”
法广:您说的中国教会是指官方教会,还是地下教会?
韩德力神父:“两个都有。就是说60年以来,也就是自从(三自)爱国会成立以来,中国教会就出现分裂。但分裂是分裂,两个团体彼此不能一致(同意)的是:要不要与政府合作?一边说:要,另一边说:不要。但是关于教会合一,两个团体自一开始就都承认(合一)。在(中国)国内,大家都知道,包括共产党,他们虽然不说,而且还在说相反的话,但是心里都知道 也不只是知道,而是也承认:官方教会的主教都与教廷合一。当然有人(与政府)合作比较直接,有些也比较过分,但大致来讲,官方教会都知道与罗马教廷合一。地下教会当然不用说(也是这样)。没有他们这样的坚持,我认为,教宗办不到,不可能签这个协议。就是因为中国教会固执地坚持与教宗合一,才逼迫共产党接受这一步。”
中梵关系最大障碍在于“独立自办”教会的主张
韩德力神父认为,中梵关系继续推进的最大的问题是爱国会的独立自办教会的主张。只要是“独”,教廷就会说“不”。但中国也不会宣布取消爱国会。所以,他认为双方需要超越这个问题。比如把“独立自办”改成“自立自办”,也就是“église autonome ”。法国、意大利、比利时等教会都是église autonome ,中国当然可以是église autonome ,因为它有自己的文化、社会背景等等。
韩德力神父对有些人对这次达成的协议提出非常严厉的批评感到可惜。他认为已经签署的协议是历史性的,虽然非常有限、是临时的。他表示,从天主教进入中国的历史过程来看,中梵关系继续推进,还需要很多年、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