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三月十三日，圣伯多禄广场上的欢呼迎来的不只是另一位新的教宗，它开启了普世天主教会一个新的纪元。
曾参与教宗选举的维也纳枢机主教 克里斯多夫 × 萧邦(Cardinal Christoph Schonborn) 最近晋见教宗后对媒体说：罗马终于迎来了苦旱后的甘霖。其他具有进步意识的天主教徒受到教宗方济各一年来诸多言行的激励，也乐观的盼望天主教会已经熬过了最严酷的十年寒冬。春天的脚步近了！
而那些坚信“教会是堕落的俗世里永恒不变的磐石砥柱”的保守团群却难掩忧心重重。他们最惯用的自我安慰说法是：不论坊间如何炒作方济各革新或是革命，做为天主教的教宗，他决不会背离教会的传统本质和基本教义。
历史却证明天主教会的“传统”其实是随着人类文明的演进常态性的调适。而梵谛冈观察者们也注意到去年教宗方济各颁布的宗座劝谕（Apostolic Exhortation)中蕴涵了特殊的神学创意。方济各选择了“福音的喜悦” 而不是“福音的真理”作为标题，说明了重新出发的天主教会品牌定位是：热情，悲悯，却不孜孜矻矻于维持固有思维和行事作风。
“福音的喜悦”劝谕中，教宗方济各强调神学与其他科学以及人类生活经验对话的重要性。只有综合并兼顾政治，社会，经济和宗教的各种观点，教会的大门才能向所有寻求信仰的人敞开。而这样的教会也必能促进世界朝着和平与和谐发展。
劝谕中充份阐述梵二会议的文件，并引用了一年来各地区主教会议的议决，显示方济各明显的在教宗至上权威和主教合议制之间谋取平衡。他心目中理想的梵谛冈运作是一个更加偏平，权力下放的行政决策体制，有能力反映不同时代的社会需求和照顾不同文化族群的生活现实。因此，教会训导的形成更需要集思广益。他认为教会并不具备所有问题的答案，需要透过倾听时代的信息和对真理日增的理解，与时俱进，日新又新。
教宗方济各震惊世界的铭句：“我是谁？凭什么判断？”着实使习惯了教宗“不会错”神学观的许多教会人士胆颤心惊。事实上，这位统领全球十二亿天主教徒的领袖，不仅拒绝对有同性恋倾向的神职人员妄加判断，他对无神论者，未婚母亲，离婚者和监狱里的罪犯也展现出历任教宗少见的关注与宽容。
若望保禄二世花了十五年的时间重新厘定“天主教教理问答”，本笃十六在八年任期内不遗余力地贯彻执行，他们念兹在兹的是：怎么做才符合教会的训导？如何才够资格做天主教徒？ 方济各却说：“圣父的屋里能容纳所有的人和他们面临的问题。”又说：“耶稣圣体并不是给最完美者的奖赏，而是弱者心灵的良药和滋养。” 他要求神父们走出教堂，拥抱市井里各色各样的人群。
仁慈的天主啊，我诚心感谢祢，让我们不再受到无止尽的苛责与检验，却能在脆弱无助时，得到祢温暖双手之紧握。
众所周知，现任教宗出身耶稣会，而耶稣会士们认为彼此是在天主内结合的朋友，互相期许成为基督在世上的同伴。耶稣会士认识的基督是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是认同穷人，瘸子和赞许浪子回头的耶稣。而教会是宗徒的集合，更需要紧随着基督的脚步，不断的学习与成长。欲效法耶稣有效地向世人传播福音，就要关怀生活在阴影里的那些弱势人们，了解他们的疾苦，为他们的解放奔走呐喊。
这就是“解放神学”的圣经理论基础。 而第一位非欧洲裔的教宗正是来自解放神学发源地的拉丁美洲。方济各严厉的批评“不受约束的资本主义形同新的暴君”，其言论发自切身的感受。
方济各以他自身简单朴实的生活方式，爱与宽容的入世态度，为当今宗徒们树立了榜样。他也承认教会里有许多人非常缅怀中世纪的“单元纯净”的教会，非黑即白的划定圣洁与罪恶，不能容忍任何对教权的质疑。但他强调个体的有限性，呼吁注意聆听彼此对福音的理解和现实的兼容性。方济各引用梵二会议的文件，将教会比做朝圣，需要“不停地前进，适应和转型，而不沉湎于既有的桂冠与荣耀。”
百年来，天主教会历经无数的风风雨雨。1906年教宗庇护十世宣称平信徒是“温顺的羊群”，必须跟随并服从牧者；1960年代梵二会议却呼吁普世教众积极参与教会和世界，“分担基督在世间司祭，先知和君王的功能。” 而今日，我们又见证方济各启动教会史上的范式转变 (Paradigm shift)。 他展现了现时代教宗的新风范，正如50年前梵二会议向世人指引出天主教会发展的新思维与新路线。
这一年，方济各最重要的成就是什么？ －－他为神学注入了柔美，他让信德重拾喜悦，他将教会带还给羊群。
作者耿庆文为美国康乃尔大学博士，加拿大文化观察者。阅读该作者其他作品，请连接： https://twitter.com/JohnCKeng
作者注：本文精简稿发表于2014年3月3日台湾苹果日报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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