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直是中国精英分子的指南。穷也好,达也好,「善其身」(慎独),始终是绝对必要的内修功夫。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自胜者强。」(道德经一卷三十三)
夜幕低垂,大地一片沉寂,这是身心安息的时候。人在这个时候反省一下自己,在理性的光照下,我的心想要什么:是焦虑?是平静?是迷茫?是坚定?
在这个时候,你会发现眼、耳、口都束缚人的心智,而人心反倒最为清醒。利用此时好好反省自己,让情欲离开,光明常驻,是人性提高的最好机会了。
朱熹某日读孟子,看到「人皆可以为尧舜」一句,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他自言自语说:「是啊,圣人有什么神秘呢?只要自身努力,人人都可以成为圣人啊。」
人的理智生于心中,用来判断身外之物。一个能格物致知的人,心中自然十分明了。不错,欲望也来自心中,但如果让道德做欲望的主人,那心中自然就清静了。
唐太宗晚年刚愎自用,东征高丽遭到惨败。而他老人家自我反省的结果竟是:「魏征死后,群臣皆为无用小人!」其文过饰非的功力,大可与曹孟德一比高下。至于王莽、杨广之流,身处政治崩溃的险境,居然还认为自己是尧、舜再世。理智的昏蔽,已经到了不忍卒睹的地步。
一个丧失理智的人,就如同无腿之人,人家推他到哪,他就只能到哪。这样,怎能不使邪癖恣意而行呢?一个没有道德的人,他的欲望四处横行,不但不能为社会做贡献,就是对自身而言,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中国古人称皇帝为天子,天子受命于天,治理国民,如不称职,即失去天命,天命的交替就叫革命(例如汤武革命)。什么是天命?孔子认为人性是天所命,天人之间有内在联系,顺应人性而行的行为就是每人应走的道路。 (中庸一卷一)
安身立命之道,古圣先贤讲得很多。讲到最后,无非是「利物济人」,译成当代术语,就是博爱。何为博爱?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家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恒久的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必定有人以为这「爱的诠释」是痴人说梦。但「梦中说真话,或可是真人」,情人之间的言语在别人听来是痴话,痴话听来却情真意切。
西门豹治邺,严刑峻法,臣民不敢欺骗他。子产治郑国,精明细致,臣民不能欺骗他。子贱为州守,以德服人,臣民不忍欺骗他。 「不忍欺」才是最高的境界,以推己爱人的原则治国,就可以达到教化的效果。
花儿只在良田里生长,博爱只在纯洁的心田里安居。心里如果长满骄傲、仇恨、贪婪等恶根,博爱之花就无法生长。即使生长,不久也会被窒息。
中华民族讲究正大光明,「心中无不可对人言之事」;讲究人生旷达圣智,看透名利生死关,方是人间大休闲。名利二字,让多少古今豪杰折腰。能不为名利所困者,堪称英雄。能看破生死,置生死于度外,真可谓超凡脱俗了。
贪欲是万恶之源,有欲才有求,有求才有烦恼。然而对于那些开悟的人,却能把握自己的欲念,如同贫贱人看待死亡一样看待一切,因为什么也没放在心上,又哪来的留恋呢?
至音不合众听,所以伯牙在钟子棋死后,就摔毁瑶琴;至宝不同众好,所以卞和怀抱和氏璧哭泣。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凡事物总是这样:坏东西置于好东西中,自然会被淘汰;好东西置于坏东西中,也一样受排挤。
阮籍性情纯真,但生于魏晋不平之世,他途穷而哭,只为有心;终日沉醉,乃是无奈。人生在世常受到外物的诱惑而陷于苦恼。其中刚强的人以傲慢来表现自己高人一等;柔弱如阮籍者,则以沉醉来回避世态炎凉。
其实,人生的快乐就像顺流而下的水中之花,转眼就不见了。心灵的平静才是人生的平静。喜与忧都像一块大石头,投入心海,同样能激起浪花。
朱熹一生做官时间不过十年左右,其余时间,主要是讲学著书。他对理学的解释就是:「存天理,克人欲」,搬走心灵的石头,恢复心海的宁静。
心静才能修身,身修才能齐家治国,国势昌明才能天下太平。相传舜的人格魅力非常吸引人民,他居住一个月的地方就形成村落,他居住一年的地方就形成城镇。内修的力量多大!
中华先人五千年来栉风沐雨,却固守着同一个感人的信念:「关爱苍生,仁者无敌。」不错,这是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