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在一九二七,确定无疑。
生日六月十三,倒也未必。
听老人生前说过,因为生母过世的早,确切日子,并不清楚知道。
后来之所以以六月十三为生日,是因为那一天是他的主保瞻礼,圣安多尼瞻礼。他特别热爱自己的主保圣人,最为喜欢的是主保圣人“当行动在说话的时候,言语才是活的”那句名言。不只以此勉人自勉,更用一生默默实践……
二.
进修院那年,他十一岁。
圣神父那年,他二十四岁。
从进修院到圣神父,十二年出头,十三年不足。
学生时代的他,品学兼优,出了名的聪明,出了名的用功。以至于人们开他的玩笑:一不小心,就考第一;一不留神,就得满分。总是走在功课的前面,成绩总是遥遥领先。不只拥有极高的天分,而且,无论做什么,都特别认真,特别谦逊,特别勤谨上进……!
三.
铎职三十六年,一半都在坐监。
二十七岁那年,他第一次入狱。那时,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
五十二岁那年的那个冬天,最后一次出监,已是饱经沧桑的中年。那一天,正是那一年的圣斯德望庆日纪念。为他而言,那一天,天,格外蓝。空气,特别新鲜。阳光,非同一般的灿烂,异乎寻常的温暖!
艰难岁月里的他,出了名的勇敢和坚强。
有关他勇敢和坚强的故事很多,而下面是最为有名的一个:
说是在他坐监期间,有一回,狱警们为了亵渎信仰,逼人背教,出一阴招损招──把一个大大的十字架,摆放地上,强迫信主的犯人一个一个挨个踩踏,而且首当其冲的就是当时还是年轻神父的他,要他第一个踩踏。谁都能想到,若不听话,必遭不堪入耳的臭骂与惨不忍睹的毒打。可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他没说一句话,慢慢走向十字架,到了跟前,猛地跪下,长长一趴,深深亲吻十字圣架……
多年之前,有一次曾就此事问起过他,以求真假。老人停顿片刻,微微一笑,轻轻作答:确有其事,不过,有些演义的成分夹杂,传着传着就会有些拔高和夸大。说心里话,并不是自己有多大本事多大能力,有多勇敢多坚强,而是主在给加勇气加力量。深深感受到困苦艰辛时候主的特别眷顾特别护佑,绝非血气之勇,实实在在是主的恩宠主的德能。说不害怕是假。特别是刚刚进去的时候,心里啥都没谱,啥都没个定数。再说了,都是有血有肉,又不是钢打铁铸。不过,久了,慢慢的,也就适应了,习惯了,不再那么害怕了。
在监狱里头的时候,保禄书信里的以下一段说话对我帮助极大:
……论劳碌,我更多;论监禁,更频繁;论拷打,过了量;冒死亡,是常事。被犹太人鞭打了五次,每次四十下少一下;受杖击三次;被石击一次;遭翻船三次;在深海里度过了一日一夜;又多次行路,遭遇江河的危险,盗贼的危险,由同族来的危险,由外邦人来的危险,城中的危险,旷野里的危险,海洋上的危险。假弟兄中的危险;劳碌辛苦,屡不得眠;忍饥受渴,屡不得食;忍受寒冷,赤身裸体;除了其余的事以外,还有我每日的繁务,对众教会的挂虑。谁软弱,我不软弱呢?谁跌倒,我不心焦呢?!(格后11:23-29)
那段《圣经》,老人家背得烂熟,只字不误。毕竟已经渗入血脉筋骨,灵魂深处……
四.
六十岁那年,他晋牧。
七十九岁那年,他归天。
牧职十九年。
十九年里,当然有欢欣,但更多是艰辛。特别是回归父家的前六年,零零年最为艰难。那一年,主教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坚决拥护教宗,维护教会圣统。这一可圈可点让人敬服赞叹的杰出表现,不只给神州教会以极大的鼓舞,同时,也赢得了普世教会的敬重与欢呼。众所周知,零五年的世界主教会议邀请四位中国大陆主教,他为其中之一,而且排序第一……
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老人以行动用事实告诉人们,何为真正的虔诚与忠贞——底线不可无,原则必须有。若为信仰故,生死可不顾。
底线绝不可破,原则必须持守。就此一点,不可只是写在纸上,挂在嘴上,放在心上,最为重要的是,面对威逼利诱之际,身处黑夜严冬之境,把它活出来!明明白白地活出来,活得清清楚楚,活得实实在在!
临终之前不久,有亲切会晤,深度交流,曾经透露:在千禧年,在他牧职生涯最为困苦艰难的那一段时间,在心里最多回想默念和轻声吟唱的是《赞美天主天地王》这首圣歌里的其中一段:
天主面前我许愿,事主终身志不变,竭力作主忠良臣,甘当牺牲尽奉献。虽受万辱虽受万苦,不背正教不离天主。为主舍生为主破产,信德坚持永远永远。
含泪今生,含笑永恒。
六十岁那年的第一苦难主日他被祝圣为主教。
七十九岁那年的耶稣升天瞻礼他回归天父怀抱。
张新峰 神父
二零一六年五月二十一日于古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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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西安教区张新峰神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