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去菲律宾马尼拉学习,我带着上智出版的新书──《当神父也得忧郁症》。
那时候,有位很年青的四川神父在教室看到这书了,便借了去看,却久久未还,我当时心里想:不会是这神父有忧郁症吧?那把书送给他,希望对他有所帮助。
唸书其实是人生中最单纯也最快乐的时光;反而,神职毕业后去堂区传教要面对各样的教友才是考验的开始。
记得我和香港教友去河北某地过复活节,弥撒后教友拿着自备的瓶子围着缸子抢圣水,乱成一团。神父请他们排队,说大家都有的不要急,居然有女教友大声骂神父。香港教友吓得目瞪口呆,我也不知所措,拉着她便逃出教堂。那位斯斯文文的神父没说话,大概见怪不怪,我心里却很难受,做神父为何这么委屈啊。
曾和年长修女坐在中国朝圣地的阶梯上,听她分享如何帮助神父化解心中苦闷。不少神父向她「倒垃圾」超过六小时,事后常送些米粮给修女会作为回报。
教会有些事真不好说也不能说,带灵修的老神父开玩笑说,神父聚在一起说「小红帽」坏话;「小红帽」聚在一起说神父不听话。
「小红帽」是指主教。
但某位主教告诉我,一天到晚在忙行政,听这个那个来告状,听得耳朵长茧,几乎没时间灵修。可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多时候也许是我们以为天主不在家。
我确实知道有神父得了忧郁症。
他说他站在三楼常想跳下去,原因是政治干扰问题,不是信仰问题。
另一位新祝圣的神父不肯在堂区服务,因教友太囉嗦,他宁可在老人院做弥撒,不出老人院大门一步;老人温和宽厚,比伶牙利齿的教友可爱多了。主教也知道他得了教友恐惧症,允许他留在老人院服务。
幸而近年教友培训受到重视,当他们懂得没有神职就没有圣事服务,也许会更尊重更珍惜神父吧。
曾经,生病的老神父在寒冬夜里接到电话,是教友从医院打来的,叫神父快去做临终的傅油圣事。神父请他找另一位年青神父去,教友在电话里一阵恶骂,诅咒他下地狱。老神父说,教友真的伤了他的心啊。
一般人有忧郁症不愿让人知道,何况是带领羊群的牧人呢?
不久前,遇见多年不见的老本堂,整个人缩水似的小了一圈。我问神父怎么回事?他说:「我得了忧郁症。」原因是主教给他太多工作,他太累了;再三请辞,主教不同意。
这个无解了,教区圣召缺乏,主教真的无人可用;而且这位神父学问好、做事稳当,主教把重要的大小事全交给他。我跟神父说,只能为他代祷,别的帮不上忙。
负责教会法庭的老神父,整天乐呵呵的没烦恼,他的秘诀是早晨弥撒之前,在教堂门口边走边唸玫瑰经,唸完十五端才开始弥撒,数十年如一日。
是不是我们常常忘了把一切忧苦带到天主台前,交托给主耶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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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陈玛佳,台湾一位天主教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