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美国又增添了一位天主教徒大法官。8月8日，索尼娅·索托马约尔宣誓就职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很多媒体强调，她是美国历史上首位拉美裔大法官和第三位女性大法官，可以说是美国种族和性别趋向平等的又一体现。不过，更具有深意的或许在宗教方面。索托马约尔是个天主教徒，她成为大法官，使得美国最高法院现任的9位大法官中有6位是天主教徒，竟然占了2/3，这是史无前例的。假如这几位天主教徒大法官一致听令梵蒂冈的指示或者美国天主教主教会议的决议，他们所作的集体判决将可能改变美国的国家性质和方向。
美国最高法院拥有最高司法权，国会所立的法律，其最终解释权在最高法院。假如他们集体判定新法违背宪法的话，最高法院也可以推翻国会所立的新法。最高法院由一位首席大法官和8位大法官组成。大法官实行终身制，但允许辞职或退休。因病故或退休而出现大法官席位空缺时，由总统提名一人，联邦参议院司法委员会举行听证，然后送交整个参议院举行投票表决，获得多数票者则获任命。
在听证期间，被提名人要回答参议院司法委员会成员提出的各种问题，是否具有宗教信仰以及具有什么样的宗教信仰，不能成为影响考核公职人员的条件。美国宪法规定，不得对于即将担任公职的候选人进行宗教试问。出于政教分离原则，在参议院司法委员会的听证过程中，索托马约尔的宗教信仰也没被直接问及。
另一方面，一个人的信仰会影响到他的价值观和政治哲学，因此公众希望了解担任公职的人的宗教信仰和实践。在奥巴马总统提名索托马约尔做大法官后，有记者询问她的宗教信仰情况，白宫的回答非常谨慎，只是简单地说：“她目前并不属于任何教区堂口或教会，但在重要的日子跟家人和朋友参加教会。”随后，新闻记者们遍访了她的亲属、同学、同事等，从而让公众对于她的宗教信仰和实践情况有了相当多的了解。索托马约尔的父母来自美国属地波多黎各，在二战期间移居纽约。跟大多数拉美裔人一样，索托马约尔出生在一个天主教家庭，小的时候上的是天主教教会学校。中学毕业后靠奖学金进入普林斯顿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又靠奖学金进入耶鲁大学法学院。大学毕业后跟一位中学同学结婚，婚礼是在一个天主教堂举行的。但是，7年以后离婚，一直没生孩子，至今未再婚。
媒体和公众对于索托马约尔宗教背景的了解，化解了一些人的顾虑。尽管2/3的大法官是天主教徒，但是美国最高法院不会因此成为天主教性质的法庭。从先例来说，前5位天主教徒大法官在宗教行动上很不一样，有一位大法官的儿子做了神父，推想而知他的宗教虔诚度很高，但也有大法官不经常参加教会活动。在政治哲学立场上，这些天主教徒大法官既有非常开放的，又有十分保守的。从索托马约尔自身来看，她的天主教家庭环境和中小学教育可能会影响到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但是她并不经常去参与弥撒，她的离婚很可能未经过天主教会的认可，而作为民主党人的奥巴马总统，看中的也是她的开放的政治立场，有可能在堕胎、同性恋、死刑等问题上向左倾斜，也就是跟天主教会的反堕胎、反同性恋、反死刑等立场相悖。当然，一旦成为大法官，她究竟会向左倾斜还是向右倾斜，都不再受总统或国会的左右或制约了。
无论如何，如今绝大多数美国人不再担心天主教徒对于国家的忠诚，这是个巨大的变化。半个世纪前，天主教徒肯尼迪在1960年竞选总统时，就被直接问到：“作为天主教徒，你是效忠于教宗，还是效忠于美国？”从人数来说，天主教是美国的第一大宗教，约占人口的1/4。基督新教虽然人数更多，占总人口的一半以上，但是他们隶属于很多不同的教派，彼此很难协调。天主教会的教阶制度比较严格，似乎更有可能组织和动员信徒统一行动。但是，当一个宗教很庞大时，其内部就会呈现多样性。在强调个人自由的美国社会，既有紧随教会官方教义和立场的天主教徒，也有完全不听不从的天主教徒。以往，大多数天主教徒是民主党人，如今，天主教徒中的民主党和共和党基本上平分秋色了。也就是说，一个人的宗教身份认同，不再跟特定的政治立场密切相关。
鉴于历史文化因素，在半个世纪前提出政治忠诚与宗教忠诚问题，或许情有可原，但是这个问题其实是混淆了政治忠诚与宗教虔诚，不明白基督宗教对于宗教与政治关系的理解。圣经中所记载的耶稣的教导是：“天主的归天主，凯撒的归凯撒。”肯尼迪对于那个问题的回答是：“作为美国总统，我将效忠美国宪法。”肯尼迪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天主教徒总统。后来没再出现天主教徒总统，已经不再是因为人们怀疑天主教徒的国家忠诚。天主教徒担任公职，已经没有宗教偏见成为障碍，这在大法官的任命上充分体现出来。
由此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当国家和宗教在组织制度上真正分离后，当宗教信仰和政治立场都真正成为公民的个人自由选择时，政治和社会的稳定也就有了保障。这种政教分离原则的贯彻，是长治久安之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