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教宗的更迭为全球所关注,甚至平时在国际政治场合中攻讦交手的元首政要,都聚首于已故教宗若望保禄二世的丧礼,和新教宗本笃十六世的就职礼:曾为攻打伊拉克问题而对骂的美、法总统相邻而坐,以色列、伊朗和叙利亚国总统更互相握手问好。
然而,中国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却无缘参与这两次举世瞩目的教宗更迭大典。以元首政要身份出席的华人,是台湾的“总统”陈水扁和“内政部长”苏嘉全。这是由于梵蒂冈作为独立主权国家,所承认的是台湾的中华民国,而非大陆的中华人民共和国。
中国正稳步拓展其国际声望,与梵蒂冈关系正常化,有助于在形象上与世界各大国看齐;身处香港的天主教徒,也切望教廷与北京建交,可以促进内地宗教自由的发展,让内地教会得以健康成长,甚至希望教宗踏足神州,把耶稣的教导直接带给十三亿人民。
由于历史的原因,内地教会的发展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基于中国共产党鼓吹内地教会应该“自治、自养、自传”,以摆脱西方教会的控制,而天主教会又敌视共产主义,一九四九年建国后,北京驱逐教廷驻华大使黎培理总主教,教廷驻华使馆遂设于台北。
内地教徒在政府的授意下,组成“中国天主教爱国会”,接管教廷对中国教会施行的所有权力,包括主教选任权,并在未经教廷批准下自行祝圣主教。教廷警告这些主教和祝圣他们的人将会被绝罚,而一些拒绝接受政府安排的主教和神父也不承认他们的地位。于是内地逐渐衍生两个教会:服从爱国会的“公开教会”,和坚持忠于梵蒂冈的“地下教会”。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北京与教廷的关系出现和解迹象。内地开始准许主教神父公开承认教宗在教义上的领导地位,也有越来越多的公开教会主教获得教廷确认地位;一九八四年,教廷曾表示只要中国政府准许,梵蒂冈驻华机构可以随时迁回大陆。教宗更在四年前为教会过去对华传教过程中的错误道歉。
北京一直为中梵建交提出两个条件,就是教廷要与台湾断交,并且保证不借宗教名义干预中国及中国教会内部事务。正如香港教区陈日君主教所言,中梵最大分歧之处是后者,因为它牵涉到主教任命的问题。中国视主教任命为内政,不容外界干涉,尤其恐怕教会借着委任一些敢于批评政府的主教,影响政治形势;教廷则相信任命主权属神权范围,是教会内部事务,世俗政治势力不应干预。
然而,两者并非完全没有调和的空间。按照过往教廷跟越南、古巴等共产国家交手的经验,教廷会坚持紧握主教任命权,但把候选者的名单交予当地政府认可,有学者即把这称为“越南模式”。这既能照顾政府意愿、又不脱教会坚持“牧权神授”色彩的做法,若能为中国与梵蒂冈讨论主教任命问题提供方向,甚至成为共识,将会大大有助于缩窄彼此的分歧。
事实上,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都不会对于教廷任命该国主教有任何干涉阻挠,现代教会更努力促成不同政治、宗教势力之间的对话。内地信众对于梵蒂冈的忠诚纯粹出于信仰,中国政府大可以安心容纳。这不单显示大国的泱泱大度,更可以表明中国愿意落实《宪法》内尊重公民宗教自由的普世标准。倘若新教宗的上任,可以为中梵关系正常化打开突破口,这既令内地天主教徒欢欣鼓舞,殷切期望中国社会持续进步开放的非教友,也必定额手称庆。
■梁家杰 香港立法会议员及资深大律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