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金主教相处时间不长，交往也不深，可是也有值得怀念的二件事，记述如下：
一、在关键时刻，引导我走上正确的道路。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九八三年中国天主教爱国会及中国天主教教务委员会在北京召开联席会议。宁波教区的神父们都已年迈，派我这个修士去出席会议。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有些人企图把中国天主教从普世教会中分裂出去。如涂世华在《中国天主教》总第一期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发挥宗徒传统精神，独立自主地办好教会》的文章、方志刚在《中国天主教》总第三期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发扬宗徒传教传统，坚持独立自主道路》的文章，又牛西蒙在同一期上发表题为《独立自主自办教会的神圣权利不容侵犯》的文章。这篇文章中，还有这样一句话：「我们独立了的中国教会是不承认教皇的首席地位的」。此外，还有杜力所写的《关于罗马教皇首席地位的质疑》一本小册子。这一小部分人误导了政府作出了违反天主教客观规律的决策。
在这种氛围中召开的联席会议，主导思想就是要搞独立于普世教会的中国独立的天主教。浙江代表团与上海代表团安排在一个小组里。小组讨论时，像顾梅青等代表就竭力支持这种分裂。我的发言是：「天主教的特点是有罗马教宗的，没有教宗的天主教还能称为天主教吗？」结果受到点名批评。浙江代表团的领队徐吉麟事后向我说：「中央领导说：『你们浙江省难道没有合适的人选吗？竟然让胡贤德这样的人来参加会议』」。这件事情很快在全体与会代表中传了开来。江苏海门教区的郁成才主教也知道了。本来他已被邀请于一九八四年的耶稣圣心节来宁波主持我的晋铎典礼，这是宗教部门安排的，他也接受了。自北京联席会议后，他为了要与我保持距离，通知我们他不再来主持晋铎典礼了。这是主奇妙的安排，如果由他祝圣，我将终生遗憾。
这时，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见了郭伯乐神父，他是上海教区范忠良主教手下的神父。他说愿意引见有关主教，他会祝圣我为神父的。我正在考虑何去何从之际，一九八五年春，我随宁波教区的代表团访问了上海、苏州等教区，也访问了佘山修院。在那里遇见了金主教。我向他提起郁成才主教因我在北京的发言不敢来主持晋铎典礼了。他马上说：「你到佘山修院来，复习神学等功课吧！我会把你祝圣为神父的。」金主教的接纳，在我人生中的关键时刻，引导我走上正确的道路，就是主耶稣所教导的：「凯撒的，归凯撒；天主的，归天主」的一条道路。在佘山修院遇到了万杰、郁成祥、杜仁元等老同学，他们都说，金主教包容我们忠于罗马教宗的老修士。郁成祥还向我透露，金主教的晋牧典礼中，取消了反对教宗的宣誓。因此，我十分乐意地接受了金主教的邀请，于一九八五年五月份来到佘山修院，并于十一月廿一日与万杰、郁成祥、徐吉伟、曹湘德、杜仁元、张庆增等七人，在徐家汇大堂由金主教祝圣为神父。
从这一事件中，可以看出金主教有超人的智慧：中国天主教在圣神的引导下，没有按照一小部分人的意愿，与普世教会分裂，而是朝着与普世教会共融的方向发展，虽然遇到一些障碍，道路崎岖。我十分感谢金主教的接纳，如果他也拒绝，我可能会走「地下」的道路。
上面说，如果我由郁主教祝圣，将终身遗憾！关于这点，必须加以说明，以免引起误会。我没有瞧不起郁主教的意思，而是另有原因。因为一九八四年时，对于这样的祝圣，在伦理方面是否能通过，在我良心上还存在疑问。在良心不平安时，接受祝圣，必将终生遗憾！一九八五年，台湾辅仁大学心理系主任吕渔亭神父回余姚探亲，我到他家拜访了他，请教这一伦理问题。一九八三年新法典已颁布了，他就根据新法典的精神，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说：「新法典最后一条中说：『切记，人灵之得救，在教会中常应视为最高无上的法律』。新法典中规定：『主教无教宗任命祝圣别人为主教，及被祝圣为主教者，均处予保留于宗座的自科绝罚』。但没有明文禁止无教宗任命的主教祝圣别人为司铎。根据目前宁波教区司铎奇缺的情况下，为了人灵之得救，你可以接受金主教的祝圣。况且金主教在晋牧典中，没有宣誓反对教宗。」吕渔亭神父的一席话，解答了我良心上的疑虑。于是在一九八五年十一月廿一日，我接受金主教的祝圣时，良心十分平安。
二、金主教的一次教诲，使我终生受益。
我们晋铎后几天，金主教接见我们新铎时，对我们讲了一段意义深长的话。他说：「几天前，国外的一位主教赠送给我一篇祷词，我赠送给你们。『主啊！求祢赏赐我忍耐，去承受我不能改变的事；求祢赏赐我勇气，去改变我能改变的事；也求祢赏赐我智慧，知道两者的区别』。」这篇祷词我听了之后，印象十分深刻，就牢记在心。
金主教写了自传，下册是《在夹缝中求生存》，我没有看过，但已有相同的感受。我感觉到自己也处在夹缝之中。例如一九九二年，佘山修院十年庆，金主教要我代表佘山修院毕业的新神父，在庆祝会上汇报晋铎后的牧灵福传工作。对汇报的内容，港台人士嫌我为共产党的宗教政策歌功颂德，而政府干部则嫌我爱国的内容讲得不够。又如，境外人士，甚至还有一位主教骂我们国内的主教没有骨气，是共产党的奴才，阳逢阴违的投机分子，要我们与共产党对着干。但在国内，我们这些人必须经常接受爱国主义教育，是难以放心的人，而地下教会则视我们为叛徒，他们是忠贞的。在夹缝中如何按主的教导：凯撒的归凯撒，天主的归天主。既要坚持信仰原则，又要适应中国的国情，有时确实是一个难题。这种时候，我常是相信天主的眷顾，把事情托付给天主。《圣咏》上说：将你的重担托给上主，祂必扶助你（咏五十五23）；然后是祈求天主圣神的引导、启发，使我找到恰到好处的决策；最后是想到金主教所教诲的那段祷文，在不同的境遇中，赏赐相应的恩典，或忍耐，或勇气，而且有分辨的智慧。三十余年来，金主教所教诲的祷文，获益良多。我常常怀念他，感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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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宁波教区胡贤德主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