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发给我一篇网络文章，题目是《美国枢机：教宗方济各在信众中“增加困惑”》（原文见链接）。该文指出，美国籍枢机主教波克（Raymond Burke）在4月4日接受采访时再次批评教宗方济各，因在其《爱的喜乐》（Amoris Laetitia）劝谕中，表示说离婚再婚的天主教教友在经过一段时期的分辨和准备后，也可以办告解、领圣体（详见第八章）。波克枢机称这样的表态是在“玩弄”（playing around）教会传统信仰原则和教导，不但让一些教友和神职人员感到困惑，而且造成恶表。鉴于此，信众有义务“纠正”教宗的错误，但他也强调说，这样做不是不服从（教宗），而是服从“基督和祂在世的代表”云云。
（波克和博兰德缪勒枢机）
紧接着，波克枢机和另一位（其他两位已于去年去世）同他一起“纠正”教宗方济各的枢机主教博兰德缪勒（Walter Brandmüller）于4月7日参加了一场在罗马举办的研讨会，主题是《天主教会，你往哪里去？——只有一个瞎眼的人会否认在教会内有很大的困惑》。在此研讨会期间，他们发表了六点“信仰宣言”，呼吁信众和牧者维护教会在家庭与婚姻方面清晰的教导，拒绝模糊不清的态度。借此机会，香港荣休的主教陈日君枢机也以视频的方式，出现在研讨会上，并邀请与会人士替“不能发声”的中国教会发声，让“不了解中国情况”的“教会中心”了解真实情况。而陈枢机这些年来，对教廷在中国教会问题上的批评也不乏这样一句紧逼教廷表态的话：“加入爱国会，承认非法主教为合法到底是否违背教会的信仰原则？”随之而来的当然也是“我有责任保护教宗不受‘坏人’的蒙蔽，我有责任让全世界了解真相”之类的宣言及行动。
发给我文章链接的朋友还表达了他的看法：“波克枢机是以天主的名义把人做了好坏之分，而教宗方济各把所有人视作天主所爱的子女，难怪波克枢机感到困惑了！”
他的话让我沉思良久！—— 上述所有教会内德高望重的枢机主教们，对信仰的执着和对教会的热爱毋庸置疑，但为何在一些关键问题上他们不但和其他枢机主教们大相径庭，而且与教宗方济各也格格不入呢？为什么大家都是为了教会的利益和信仰的真理，最后却出现分庭抗礼、分道扬镳的架势呢？过去如此也就罢了，怎么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是这样呢？……最后，我还是回到了朋友的观点上，不得不点头认可：人们视野和愿景的不同，是“一样的好心却不一样抉择”的最好解释！
不久前，我翻译了同样是香港荣休主教的汤汉枢机在罗马时接受不同媒体采访的内容（原文见链接）。汤枢机在访谈中说，指导教宗方济各同中国政府对话、谈判的“愿景”是“天国”，而非一时的成功得失或某些特定人群的好处。正是在这一源自“梵二”精神和福音教导的愿景指引下，教宗及其领导下的教廷，在致力于让全世界成为一家、让全人类成为弟兄姐妹的使命。然而，倘若一个人无法理解“梵二”《教会宪章》中的这段话，则一定无法认同汤枢机所解释的教宗方济各的“伟大愿景”：“教会……接受了宣布基督及其天主之国，以及在各民族中建立的使命，而成为天国在人间的幼芽和开端。于是，教会在逐渐发展，期望天国最后成功，全力期望与其君王在光荣中结合”（no.5）。早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法国勒菲尔总主教（Marcel Lefebvre）就无法接受“梵二”的精神，于是他领着一批信众和神职人员脱离了天主教会，成立了“比约十世兄弟会”（The Society of St. Pius X）。而他之所以选“比约十世”为“主保”，不外是当年的比约十世教宗坚决反对“现代主义”（Modernism），而且封杀、绝罚过不少“思想超前”的教会哲学家、神学家、圣经学家。其中包括1908年遭绝罚的法籍神学家、教会历史学家罗伊西（Alfred Loisy）神父，他不但反对将圣经《创世纪》视为严格的历史和科学作品对待，而且说过“耶稣来宣讲的是天国，但最后到来的却只是教会”这样的话！
时过境迁，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不论是因为《爱的喜乐》劝谕中对离婚再婚教友的牧灵关怀问题，还是因为梵中关系问题，上述枢机主教们明显无法认同教宗方济各的想法和做法，然而，他们却都是一心要维护“教会”的传统和利益，其心可赞、其意可嘉，但具体到行动和方法上，却不能不让人发问：耶稣宣讲、教导并实践了的“天国愿景”去哪儿了？！
同是来自法国的耶稣会神父德日进（Teilhard de Chardin），也长期因他将“科学和宗教”结合起来理解基督信仰的努力受到了教会当局的排斥，但庆幸的是未遭绝罚。而他早在1926年从中国写给自己好朋友瓦伦辛（August Valensin）神父的信中就感叹说：“我越来越觉得，大公教会（Catholic Church）已经不是大公教会了，我们只是在维护着一种体制、一个教派！”
到了教宗本笃十六和教宗方济各的时代，德日进神父的神学和灵修思想正在被教会和社会各界，包括上述两位教宗，所重新认识和接受，但1962年由教廷信理部针对其著作向全球教会发出的“警告”（montitum）却依然没有以官方形式取消。而作为小小“德粉”的我在中外不同地方以讲座形式介绍其神学和灵修思想时，依然少不了带着“激动”情绪来质疑和抵制我的教会人士，就怕我给信众们带来“困惑”，危及信仰生活。所以，有时候我也在问：到底是我现在在“困惑”信众还是信众早就被“困惑”了，只是有人不敢或不愿让他们走出“困惑”罢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