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从大陆来的神父与教友们分享了他个人观点关于最近中梵谈判引起的争论。有些教友向我表示他们的不安和疑惑。我比一般教友“至少多吃了几斤盐,几担米”,觉得有责任出来也谈谈我的观点。况且在这些问题上我似乎成了被告,那末也该有权利自辩一下吧。
耿占河“从大陆来的神父”那衔头也压不到我,我虽在“解放前”已离开了大陆,但我在89至96年之间在大陆接触教会和政府的经验肯定比他丰富得多。何况他多年学的也是西方的道理。我们尽可以平等身份切磋、切磋。
(一) 耿神父说教廷官员不可能不同教宗一致,因为他们是教宗选的。
那我要先谈谈,我这几年来,接触教廷的痛苦经验。
教宗本笃上任后选了伊万•迪亚斯(Ivan Dias)任圣座万民福音传播部部长,迪亚斯的履历包括多年在教廷国务院的服务,几次任教廷大使,最后有孟买教区的牧民经验,很了不起。他又是一位亚洲人,增加了教廷的国际性。
可惜的是他是阿戈斯蒂诺•卡萨罗利(Agostino Casaroli)枢机的徒弟,沉醉于他师父的“Ostpolitik”(东方政策=妥协政策),那时的国务院副秘书长帕罗林(Pietro Parolin)蒙席也同出Casaroli一族,两人很配合,对中国实行Ostpolitik,对教宗的指示阳奉阴违。我罪大恶极,有一天向教宗本笃发脾气,说:“你要我帮你照顾大陆教会,但我只有发言权,没有实权!我讲话根本无用,你为什么又不伸出援手?”,他回答说:“有时不想得罪人嚒!”最后本笃叫停了谈判。迪亚斯满75岁退休,教宗也调走了帕罗林。
教宗方济各上任,请帕罗林回教廷任国务卿。帕罗林谈吐斯文,外交手段绝妙,大家都拍手。但他毕竟也沉醉“Ostpolitik”。教宗方济各既乐观又爱心爆棚,很想去中国,帕罗林乐得配合,报喜不报忧,把现实又谨慎的本人和韩总主教排挤局外。教宗对中国共产党没有直接的认识,错听了他身边的人,他们无底线地妥协,已到了准备全面投降的地步,按教宗对本人和韩总主教说的话,他并不知道他们计划的细节。万一他签署他们谈成的协议,我们当然也只能接受,绝不可抗议。但在协议未签署前,我们一定要苦口劝谏,使他们悬崖勒马,也让大家知道教廷的指示不一定来自教宗,不要让国内兄弟错怪了教宗。
(二) 耿神父说协议内容我们不知道,所以不该批评。
谈判的内容当然不能全部公开,但我是两位中国枢机之一,也没有资格过目吗?为了不让我们插嘴,连教廷照顾中国教会的委员会也消失了,韩总主教也被放逐了。
不知道内容就抽手旁观,等米已成饭才批评吗?
知道谈判内容的人泄漏了相当资料,我们只可以谈谈这些资料,发表我们的意见。
耿神父说神学专家、法律专家才有资格批评(他疏忽了历史专家!)。难道教会不是由宗徒们的继承人领导的吗?当然个别的主教、枢机绝对能错,其实帕罗林也能错。在这些事上教宗也能错!历史上某教宗也曾需要某圣女的规劝。
民主选举,主教团任命也就是政府拣主教,教宗能说最后的一句话也救不了他的职权,形式上像是维护了教宗的权,实际上是把决定权交在无神政府的手中。
我再说,如果教宗接受了这样的协议,我虽不明白也不会出来批评他。但在协议签成前我按良心大声说,这是一个坏协议。
(三) 耿神父说必须达成协议,不能拖延。(坏协议比没有协议好?)
理由是什么?中国越来越强,和西方的矛盾也越来越多,所以对内的控制也越来越紧。我们既不能推翻政权,只能及时妥协了。
中国是强是弱,让政治评论家为我们分析吧。推翻政权不是我们的职责,不在我们的能力内,更不是我们的计划。至于政权对内的控制越来越紧,这倒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一些堂区的夏令营不准办了。上海教区在天安门事件后得到政府奖励(修院没有让修生出去参加游行),教友的孩子们可以领洗、初领圣体(法律准许的他们可以不给,法律不准许的他们可以给,他们就是法律)。最近在圣堂门口有贴牌“未成年者,不得进入”。
妥协就能阻挡控制吗?
像教廷国务卿一样,耿神父很“同情”地下团体。他说:“地下团体,至今还能存在,但空间就将不存在了,要赶快争取合法化,让北京承认它。”
耿神父倒也清楚地下团体至今还有空间,可是很快就将没有了。恐怕有些香港教友并不知道在某些地方(如河北、福建)地下有圣堂,大圣堂、主教座堂,政府没有命令拆毁,城市里地下神父在家里举行弥撒很多教友参与,邻居都知道,没有人投诉,没有人被抓。以后不同了,最近有地下神父向教友说二月一日后不要来了,政府说他们会执法了,危险了。
为什么容忍这么久,现在要执法了?因为有教廷帮他们执法了,谁不去地上不只不听政府的话,也不听教宗的话了!?
我要问:究竟妥协了得到的是什么?什么是把地下“合法化”?北京“承认它”又是什么意思?是让它在地下自由运作?这岂不是妙想天开?承认地下主教是主教,请他们参加所谓的主教团,投入放大了的“鸟笼”?这样争得自由了吗?坏协议比没有协议更好吗?
耿神父说如达不成协议那末政府自选自圣的非法主教越来越多,中国的教会就成裂教了。
难道独立自办的,政府办的教不已是裂教了吗?多了非法主教才是吗?教宗祝福政府拣的主教,祝福政府办的教,它就不再是裂教了吗?
(四) 最可怕的(我绝不说最可笑的,我笑不出来)是耿神父的牺牲妙论。
他说:“牺牲两位合法的主教,要他们让位给非法的、被绝罚的‘主教’固然是不公义。”(他也坦白地说:“将来地下主教也都一样被要求作牺牲”!)“但天父对圣子,要他死在十字架上也不公义。教会第一最高原则不是公义,是爱;为了爱,可以牺牲公义。”
天呀!这是什么道理!?如果我们(慈幼会)的修生要受教于这样的教授,我不愿他们被牺牲,我会劝省会长让我们的修生撤退出来!
耿神父没有看过教宗本笃的训导吗?公义是最底限度的爱。要在真理中实践爱德,真理是爱德的基础。没有真理,爱德就成了一个空空的壳子,什么东西都可以放进去(堕胎、安乐死、背教)。天主牺牲了自己的圣子,是让人杀了他的圣子,还是他杀了他的圣子?(耶稣不是对比拉多说:“那把我交给你的更有罪。”也就是说那些使他无辜而死的都有罪!他当然可以宽恕他们,但没有听说选他们做了宗徒!)
是旧约那位母亲杀了她的七个孩子,还是恶王恶人杀了他们?
现在不是政府逼两位主教让位,是教廷!
在大陆网上曾见有人写过:“这么多年来,敌人无法处我们于死地,现在是我们的父亲要我们死。好吧。我们去死吧!”
耿神父分不清被人侮辱及自甘作贱,受伤及自杀,失败和投降。哀哉!
陈日君枢机
香港前前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