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教友问我:神父,你怎么不写东西了。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心情不好,写出来怕伤人。
是啊,我一度想抒发我的不满,想责斥,甚至想骂人,但我忍了,让自己静下来,想起来过去发生的一切,我不想承认,大概,是我错了。
已故教区长仍健在时,教区多数神父们和个别老教友,都对他有诸多意见和不满,认为他很多事做得不对、不好,比如管理,比如传教,比如与政府的关系,不能否认,有时神父们为他生气得要死,但是,他不在了,教区情况变得更好了么?不!说句惹人的话,更糟了!教区更糟,某些堂区也更糟!这般情形,绝非我教区独有。
如今,我有很多意见,很多不满,但我又在考虑:如今的教区领导如果不在,教区情况会变得更好么?抑或如某人问我:如果是你,你能做得更好么?我仍是沉默了。
我能么?不能!为此,我很沮丧。我又能做什么?
对近期我省各项举措的反应,各有不同,我曾期望大家都能有一致的态度和坚持,但事实未能尽如人意。很多地方都直接倒下了,我认为还没有到倒下的时候,但是……肯定还有我所不知道的更大的压力。
四月去了安阳,为教区晋铎一事,当时有教友带了一个孩子,进堂院后被执勤的教友要求带出来,我们不远千里至此参礼,但因为一个孩子,竟不得进入堂门,很生气。但我印象更为深刻的是,执勤的教友反复要求时的态度:面带愁容,心怀恐惧,语中满是恳请和乞求。
对此我最是担忧:这种惧怕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我听说了省领导的强硬措辞──该封的封!该撤的撤!但撤职一事,我不认为神职人员需要害怕,神职是撤销不掉的,而公职-撤便撤了,有何不舍?有人说恐怕会有能捣乱的上台来,对教会就更坏了。这算不算恋栈的借口?历代皇帝都是这样想的吧?
教友说:会封我们的堂的!我听说了,即使配合,该封的不还是封了么?未登记的活动场所,无论如何都要封的,登记过的合法场所,是不会封的。再者:如果真封了,教友可以集体向主管部门要求啊:我们有宗教生活需求,总是要满足的。要相信组织嘛,党和政府会关心大批群众的需求的。
但这种惧怕的情绪既然来了,就很难去除了。
我很早就说,我其实也怕,比多数人更怕、更懦弱,还听说:我成了典型,我自幼都听话乖巧,不做坏事,不敢惹事,现在竟要受批评警告?我也担心,会怎么处分我?但哪怕假装,我也要让教友无所畏惧。我们如果真的错了,就诚心改过,若是正义的,即使牺牲,也心怀坦荡。再说,何曾到了牺牲的地步?
这种提心吊胆的情绪如果我们神职人员带给教友的,我们如何才能再给他们带来勇气呢?唯恐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想,我也略微知道一点领导的苦。
在修道院时的老师吴主教,在李主教临终时才宣布祝圣了他,于是数年的时间被软禁,不得执行主教职,一如出缺。
听说,马主教圣主教时宣布不再担任爱国会工作,便即被软禁,甚至传言要被取消主教职,后来多管齐下,修院、出版社等全部被关停,直至本教区无法承受,教会内部给主教造成巨大压力……
现在,我知道领导也一定承受了巨大压力,比我们承受的要大得多,甚至于听说主教悲伤落泪……
──你们辛苦了!
但作为神职人员,我们的担子卸不下,主教们,你们作为我们的领导,更没有退路,请你们坚强,至少要比我们坚强,赖天主的助佑,继续带领我们。
【完】来源:将熄的灯芯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