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教宗方济各2013年上任以来,一直努力改善中梵关系,通过对话寻求共识,以求尽早重建梵蒂冈与中国天主教会的关系。
不过,这是近乎不可能的任务。原因其实简单不过,一方面固然北京是无神论者,与梵蒂冈在信仰上寻求共识谈何容易。但更重要的是,惯于一党专政的执政者,又怎会轻易放下意识形态的控制权,任由梵蒂冈和国际教会的教士到大陆自由传教,更不要说由罗马教廷任命的主教,去带领估计有九百万至一千二百万的教徒。
因此,尽管教宗方济各不断向北京显示善意,甚至遇上北京打压地下教会人士亦忍气吞声,也要尽力避免破坏谈判气氛。用香港教区枢机主教汤汉的说话,就是以“温和、谦卑、真诚、耐心”,展示“人间对话的典范”。但换回来的,只是继续谈下去的机会,至今仍无实际的协议。
梵蒂冈的忍让自有其深远的考虑。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梵断交后,效忠教廷的天主教组织只能走入地下,以非法形式继续存在,至今追随的信众达三百万人。梵蒂冈对这批神职人员和信众都有道义的责任,而中梵关系正常化的话,或有助改善他们的处境,免因信仰而受祸。
另一方面,大陆的天主教会必须脱离梵蒂冈的领导,转归到官方创立的爱国天主教会,由他们委任的主教管辖。目前,这些标榜自治、自养、自传的天主教爱国教会,信众超过五百万人,由其委任的七十名主教统领,明显偏离教义(如不承认教宗是教会之首)。梵蒂冈教廷需要有正常渠道与爱国教会交往,通过信仰共融,寻求普世教会和爱国教会走向一致的发展。
因此,为了地上地下的教会和信众,梵蒂冈不得不忍辱负重,借用上世纪七十年代西德的“新东方政策”(Ostopolitik)(即通过跟东欧国家修好关系,再谋求改变他们),以友善姿态和秘密谈判,修复与北京的关系,再共同开创新局面。
不过,善意归善意,北京对思想控制绝不手软。去年底,中共政治局常委俞正声在中国天主教代表会议向众多主教讲明,宗教领袖须致力宣扬爱国主义,并服膺于独立自主的原则。言下之意,他们只能配合执政党的指挥捧,从信仰角度推销“爱国”,因此罗马教廷切勿想入非非,休想以友好商谈就可以让教廷干预大陆教会。
换言之,去年盛传中梵双方谈得十分投契的主教任命权,甚至说初步订好“中方任命、梵方同意”,到了谁有最后决定权的问题上,始终过不了一党专政的大关。因为不论说得如何漂亮,说什么主教人选由罗马决定,北京最后都会紧握控制权,把梵蒂冈的同意权化为乌有。
更何况,在北京看来,强国既已崛起,外交上逞强是应有之义。如今罗马教廷有求于我,让教廷跟中国教会和信众保持某种联系,理应开出有利北京的条件,如跟台湾断交,则或有考虑的余地。但教宗若要影响中国教会运作,以精神领袖自居,从不相信宗教自由的北京,又因何要放权让利给梵蒂冈呢?
同时,梵蒂冈的策略是修好以求变,重对话不冲突,即使碰得一面子灰,还给教会兄弟姊妹痛骂他们不顾原则,不理地下教会神职人员的死活,但也只有对沟通继续深信不疑,抱住等待神迹一样的态度,希望能春风化雨感动对手,取得共识。
这种做法若能一直坚持原则,仍不乏宗教家的风范,但对于无神论和一党专政的北京,却未免流于不痛不痒、不着边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