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名为“伯铎”的大陆神父在天亚社以《地下教会的忠贞是否还有价值？》为题撰文，梳理并分析了过去这些年来，在中国大陆“因社会与教会的诸多层面”而形成的“地上”与“地下”两个不同的教会团体的过程与现状，其历史因素无可挑剔。然而，通读该文，我感到作者其实是在质疑近年来教廷在对中国教会所采取的一些政策，如废除曾给予地下教会的“先祝圣、后呈报”的特权，是否有忽略甚至否认地下教会团体的意思。与此同时，我也不得不为其在文章中所表现出的模糊概念、主观臆断、失望抱怨等做法和心态感到不安与难过。鉴于此，我愿意以此拙文，与这位司铎弟兄交流磋商。
首先，我认为伯铎神父文章的标题本身有立意问题！不论是人际关系、婚姻家庭还是信仰追求，“忠贞”乃天经地义的道德要求和伦理标准。人也许会因自身的软弱而在忠贞方面有所不足，但谁又能因此而否定“忠贞”本身的价值和意义呢？作者在此问“地下教会的忠贞是否还有价值？”，似乎是把“忠贞”当成了一种凭他人的反应和可能得到的赏报而有所选择的东西，这已经是一大不幸和遗憾；与此同时，这也微妙地暗示了“只有地下教会曾经和现在仍然拥有‘忠贞’，至于地上教会则另当别论”这样的大前提。
其次，伯铎神父认为前教宗本笃十六2007年通过《牧函》废除曾给予地下教会的“特权”这一“与分裂教会的势力抗衡”的利器，“对地下教会毕竟是一大伤害”，最终导致了“轰轰烈烈的中国天主教地下教会的景观已不复存在”这一结果。无疑，没有了“特权”，就不能再继续先斩后奏，但同时不也是为了遏制和纠正此前多有发生的“祝圣乱象”吗？这到底是“伤害”还是“治疗”呢？《牧函》在废除上述“特权”的同时，也再次以“凯撒的归凯撒，天主的归天主”这一福音原则，阐述了教会与政权的关系，明确说明“当教宗颁发宗座任命状祝圣一位主教时，是行使他的最高神权。这权力及其行使是纯宗教性的，并不是不适当地干预国家内部事务、或侵犯国家的主权。”（9）简言之，为了实现最终的合一共融，不论是所谓的地下还是地上教会，都不应该再以“特权”或“独立自主”的名义而擅自祝圣主教；否则的话，祝圣主教就有可能形同超级大国之间的“军备竞赛”一样，陷入没完没了的恶性循环。这又到底是“伤害”还是“治疗”呢？《牧函》发表虽然已经快七年时间了，但习惯了“特权”的人们依然留恋“特权”，而坚持“独立自主”的又置若罔闻，但难道因此就该把《牧函》的精神推翻或改变吗？
第三，伯铎神父在文中所言的这番话，在我看来纯属略带风凉话的抱怨了：“或许，地下教会在教廷的人脉不够分量，谁会替遭受打击的一群散兵游勇去游说教宗？反观，教廷以至普世教会，不乏为妥协者辩护和传报喜讯的人。自教宗方济各和国务卿帕罗林上任后，更经常看到中梵关系前途一片光明之类的文字。上周，又有境外媒体说教宗准备向中国‘伸出友善之手，中梵握手是迟早的事’。”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和说法，在我看来，根源还在于作者认为，不管是现任教宗方济各还是国务卿帕罗林，应该继续把中国教会分成“地上”、“地下”两个互不相干的团体，而不该当作同一个家庭的子女来看待。更进一步说，作者其实是在表达“你要不对我有所特别表示就是不认可我不关心我”这样的抗议。所以，他才会说“尽管方济各教宗自当选以来，频频出手显示关注弱势群体，可是对中国教会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试问中国大陆地下教会是不是属于弱势群体的行列？”然而，作者在这里没有意识到的是，既然已经下了教宗方济各“对中国教会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这一本身就值得商榷的结论，又何必突然转而只谈“地下教会”这一“弱势群体”呢？难道只要被贴上“地上教会”标签的就都是“强势群体”吗？！
记得早在2010年，我在拙文《也谈保定的问题和教宗的牧函》中曾这样写说：“（一个地方教会是要选择“公开”还是“地下”）并不能自动地决定该教会团体本身的好与坏、圣善与邪恶、成功与失败。其决定因素依然要看该教会团体是否不折不扣地实践了耶稣基督的福音教训，并且与伯多禄的继承人保持了真正意义上的合一共融，而非给自己贴上一个好看的标签。”今天，不论中国教会和教廷内的某些人有何表现，也不管政治和外交会如何博弈和演变，一件毋庸置疑的事实是，以耶稣基督的福音精神为支柱的教会只能秉承两千年来的“宽恕、修和、接纳、合一”的路线而继续向前发展。而这才是我们今天必须要为之“忠贞”、为之“献身”的最高、最大的天国理想和愿景，而非某个人或某个团体。
中国教会何年何月何日才能走向完全意义上的合一共融，中梵才能实现“握手”甚至拥抱，只有天主知道，但这一天迟早会来到，我们自当满怀希望、继续为这一天的到来而不懈努力，因为“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并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而在此过程中，教会本身也需要我们大家的理解和宽恕。正如荷兰籍神学家及灵修大师卢云（Henri Nouwen）所言：“我们被教会伤害，就不由得想弃绝教会……我们要克服的难题就是饶恕教会，虽然教会很少请求我们饶恕，至少没有公开表示……重要的是，不要把教会当作是在外面的‘那个地方’，而视教会为一群软弱挣扎的人。我们也在其中，并且在那里遇见我们的主。”
最后，探讨归探讨，商榷归商榷，本人绝无讽刺、指责、批判伯铎弟兄之意，言语如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我们在主内共勉之！ |
